但爱一个人,如果连坦诚都做不到,又怎么能称之为爱。
哪怕是自己的不堪与脆弱,他也要让她知道。那之后,她才有权力决定要不要接受他,要不要爱他。
风里有淡淡的花香,像是洋桔梗,又像是月季。
陈邺平静地开口,诉说那一段段难以启齿的往事——
父母在他一岁的时候就离了婚,此后四年,文婉每个月来看他一次。终于在他五岁那年,文婉放弃了他,再不出现。家人骗他文婉病逝,将他的名字从陈文邺改成陈邺。十六岁,他发现母亲并未病逝的真相。前不久,文婉孙子得了白血病,请求他去配型……
他说得很平静,没有表情,但声音里到底是有些不自在。
那个孤独的少年,在对抗命运的同时,压下了所有的情绪。一个没有感情、让别人猜不出心思的人,才能战无不胜。
她终于知道陈邺为什么有一双漠然的眼睛。因为生活在教会他爱之前,先教会了他抛弃与冷漠。
对他来说,敞开心扉并不容易。平时他把自己藏得太好。他在心里筑起一道高墙,封闭在黑暗的夜里。
他一定是做了许多心理准备,才将这一切对她和盘托出。这份勇敢与真挚,并非常人拥有。
她鼻子有点酸,眼前是一片深蓝色的天,仿佛看见了年少的他。
如果陈邺还是十几岁,她尚且可以安慰他。但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好一会儿,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这些事,不是你的错。”
陈邺沉浸在灰白的过去,直到手被握住。他抬眼,女孩的脸近在眼前,像是隔了一层水雾。
她继续说:“无论你去不去做骨髓适配,都是你的自由。哪怕你做了适配,配对成功,但你依然选择不捐献,也不要紧。你没有义务救他,这也不是杀人。没有人可以道德绑架你,谁都不可以。”
她声音轻柔,在这夏夜,带着清爽的凉意。
在即将散去的晚风里,陈邺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想,她是懂她的,告诉她的这个决定没有错。
夜色中,他看见公园里浓郁的春色,树顶勾勒出天空的边界。
他更坦然地向她展开心里的大门:“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不再爱任何人。就连母亲都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
“我告诉自己,这辈子只有我一个人。爱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谁都不能相信。可是宝南,是你,是你让我重新相信了爱。
“其实我一直是个很自我的人。和你在一起那两年,我的时间精力都在别处。我让你整日整夜的等我,从不把你放在心上,用不可一世的骄傲,伤害你,刺痛你。”
谢宝南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怔怔地,眼睛酸涩。
为他的直白,为那段过去,为曾经不可得的爱。
陈邺眼眶红了,自嘲般地笑笑:
“那时我常常梦魇,梦到被妈妈抛弃。是你夜夜抱着我,对我说‘别怕,我在’。从前一直不知道这几个字对我的意义。直到你离开,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依赖你。
“很可笑是不是?偏偏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明明是我把你推开,却又想要你回来。有时我在想,一定是命运对我的惩罚,才叫我错过你当初对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