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这几日,又爱上了听话本子,还都是些才子佳人、帝王妃子、人妖绝恋的缠绵不舍、一往情深。
说的殿内宫女嘴上脱皮,每日要灌上两大壶水才能缓解干燥的嗓子。桃子嘴里都起了泡,酝酿了好半天不见半滴口津,越发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脚,自作自受。她声音愈来愈细,梅听的正起劲,于是推一杯水到她面前,意犹未尽:“你歇一歇再说罢。”
桃子将话本子搁在膝上,捧起茶杯小口喝着,窗外伴有几声莺啼,并不扰人。
梅托着雪腮,不疾不徐地语气,却能窥见一点眼底叹惋之情:“我一连听了几日,竟没听见有好结果的,这些写话本子的也是无情人。”
桃子笑道:“是,总没好结果,奴婢念着心里也不大痛快。”
“或许是世间有情人太少,一往情深、从一而终者更是少中奇货,所以写在话本子里供人们遐想万千,以满足心中缺憾。”
“那为何总是悲剧收场呢?”
她眼睑微抬一下,窗扉半敞,疏疏斜阳倾洒,在眼前落下点点斑驳。静了有一会,情绪也就淡了,声色平缓道:“三更梦醒,一把伶仃骨,人情反覆伤。”
桃子捧杯的手愣在唇边,她虽年岁尚小,若说人情世故可不输宫里的老人。可在情爱场上却两眼一抹黑。香姬娘娘的话听着,莫名让她感受到一股凉意,却又不懂凉从何来。放下茶杯,小心翼翼问道:“娘娘还要听吗?”
“不听了,你去歇着吧。”梅目里静无波澜,没了兴致的时候,她还是那座泥塑。方才的灵魂只是短暂的停留,像一阵风旋过。
桃子这些日子的贴身侍奉,对于香姬的脾性也算是摸清了门路,见怪不怪了。于是将桌上散着的话本子收入屉中,再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准备晚膳。
香姬的起居习惯,与宫中不大一样。申时二刻用晚膳,酉时二刻沐浴净身,戌时一刻便入寝屋不再出。在长生殿当差是轻松的活计,过了戌时便不用再围在殿内,各自去耍,羡煞旁人。
魏昱来时见寒山宫内寥寥无几人,长生殿了无生气。阿奴见状清一清嗓子,刚要喊时却被王君拦下。
帝辇与大半随从留在宫门外,只带阿奴兰草等人,负手徐徐入内。守夜的小奴在昏暗烛火下,昏昏欲睡,听见声响,搓着一双朦胧睡眼登时便被吓了个激灵:“陛下金安——”
殿内悉悉嗦嗦地跪了好几个,守在香姬屋门前的桃子听见动静赶忙出来跪拜。
魏昱见殿内一团暖黄,不见香姬,于是抬脚往寝屋去。
“回禀陛下,娘娘已经睡下了。”
他脚下一顿,余光瞥见脚旁小丫头,垂目淡看。桃子话一出口,方知闯了大祸,连忙叩首告罪:“陛下恕罪,奴婢...奴婢失言了。”
魏昱一声轻哼,径直走向寝屋。
阿奴想着这丫头今早劝说香姬十分卖力,念她年纪小,低声训斥道:“你这丫头,还要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