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快十二点,室内一片安静。
秦然行动受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也没有再折腾了。
次卧的门和早上临出门前一样敞着,祁长乐借着窗外星光看了一眼,少年背对着门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个后脑勺来。
窗头白粥没动,水杯倒是空了。
屋内只不时传来细细的呼吸声,也不知秦然睡没睡。
祁长乐什么也没说,就当他睡了,给他水杯重新倒满水,便关上次卧门,收拾收拾回了自己主卧睡觉去。
……
秦然没睡。
他听到响动,感觉到祁长乐走进次卧时一瞬便绷紧了身子,进入警戒状态。
结果祁长乐只是替他将水杯倒满了水,关上了门。
和他所想相差万里,好像他只是生病了需要照顾,不能乱动,除此一切都如常。
这一天他都心绪复杂,思虑重重。
转过头,床头刚刚添了水的玻璃杯折射着窗外月光,玻璃边缘不停的闪着光。
秦然看着,眼眶不禁就又是一红。
长这么大,即使是尤子萱和冯英睿在一起,他都平淡以对,默默接受,还未像如今这般心里委屈的不得了。
“如果我是个男人呢?你还喜欢吗?”
——祁长乐早就这样问过他。
秦然先前就曾想过许多次,只是每次都在转念想到祁长乐那比女人漂亮、比女人性感、不似有假的身材时便将思绪戛然而止,认为“她”过于感伤,在开玩笑。
说到底不过还是他自欺欺人。
他没法接受祁长乐真的是个男人这件事,但他还是……还是喜欢祁长乐。
初见时心神失散,整个世界都洒满阳光,被拯救的感觉实在难以忘怀。
秦然这一天躺在床上,想过往,想现在,也想未来。
他曾恍惚睡去,梦里那个美丽的女人对着他笑,对他温柔,在冯英睿想欺辱他时站在他身前。
“你以后跟我住,就由我护着你了。”
“忘掉学校那些不开心的事吧。”
……
“他现在跟我住,你是他什么室友?”
……
“你抬头。”
秦然紧咬着下唇,完全不觉痛感时是“她”注意到,叫他松开。
耳后被抓挠破皮,也是他注意到,上了药膏,贴了纱布。
他还是“她”,都总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却又细心的打点好一切。
……
两个人忙碌起来每天只在一起吃饭时,他总垂着头,只敢悄悄看“她”。
“她”就笑着,问他:“我长得好看,你想看,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看?”
“我就坐在你面前。”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怎样的笑带给他的感觉都还是无差别的。
但……
“她”的身影镀着光,秦然心里明亮的中心是“她”。
“她”拉住他的手,不过一抬头,头发剪短,身形拔高变得修长,“她”变成了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他。
性别的问题在根本上无法逾越。
……
秦然惊醒。
窗外天还没亮,泛起一层雾蒙蒙的蓝。
床头的电子闹钟停在3:54,幽白的光一闪一闪。
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睡去,夜晚的梦和白日里的梦细节有差,过程和结局却一样。
还是“她”变成他,成了他难以接受的噩梦。
祁长乐、祁长乐,这个名字,短短三个字,迟早会成为他的心魔。
秦然深深的叹了口气,心脏一下一下抽搐的疼,颓然的情绪又一次笼罩全身。
他蜷缩起身子,把头埋在自己纤瘦的臂弯里。
本以为远离了尤子萱、冯英睿二人,重新开始生活便会一切慢慢变好。
遇见了新生的太阳,他还曾庆幸。
他一向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在这即将爆发的末世也不过是想护心上人周全。
从尤子萱到祁长乐。
却不想这新生太阳,原是又一处黑暗。
秦然微微抬眼,将视线落在仍牵连手腕的那根锁链上。
也不知道祁长乐究竟是何许人也,似鬼魅的怪力,连这锁链都有神奇力量,叫他连随身空间也进不去了。
只能局限于这张床上,逃也逃不掉。
秦然又转头将目光落向窗外。
凌晨四点,本该天蒙蒙亮,东边日光穿过云层,洒向大地。
此时却还一片漆黑,只有细微的光亮,叫人看清头顶那一团团密布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