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捡兔子去。”康晋南他踹上三天的屁股,让他下马捡兔子。

三天笑得鼻子不见眼睛:“俺说这好彩头,让俺捡了不好吧?”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林苏勒着马在原地打转:“你要不捡,我就去,待会儿做了兔子肉你别想吃啊。”

一听吃,三天立马来神,就连那副常年傻笑的脸都开始发光。

“俺去,俺去。”说着跳下马,脚步一深一浅的往前走去。

雪深路长,众人说说笑笑的等着三天回来报喜,结果一抬眼瞟见在雪地里本该蹦蹦跳跳的三天突然呆立在原地,他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一动不动。

一只脚在上,一只脚在下,完全僵直在原地。

下一秒,三天突然大叫:“趴下!”

然后他整个人像被抽飞了猴子一样,猛地朝这莫含章他们扑来,只有一瞬,炸裂如雷霆般的巨响在众人面前不远处炸开。

他们来不及下马,就被冲击波震倒在地,马儿受惊撒开蹄子不受控制的乱跑。

从开始到结束,所有人都是懵的,这里怎么会有地\\雷?鞑靼人什么时候在这里下了地\\雷?

温娴跌跌撞撞的爬起,她顾不上耳鸣和难受忙向前跑去。

“别去!”康晋南单手将她拦腰抱住:“前面不一定安全。”

他怀疑这附近还埋的有能炸响的地\\雷。

“不可能,不可能。”温娴将头摇的的和拨浪鼓一样,她不停的重复不可能,她根本没有将地\\雷制作的方法泄露出去,鞑靼人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不可能?”萧伏玉就落在温娴旁边,刚将自己从雪里扒出来就听温娴摇着脑袋说不肯能。

“他们是怎么知道地\\雷的制作工艺?”炸开范围足有十米远,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逆天的存在了。

萧伏玉被温娴的话问的摸不着头脑,他道:“我们都能改良火铳,他们应该是改良了以前的响炮吧?”

这席话让温娴瞬间茅塞顿开,历史是进步的,这个时代的人也会向前发展,她会的东西他们今天不会不代表他们以后不会。

想到这里温娴就十分懊恼,她觉得都怪自己,是自己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引进,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人们没有办法完全驾驭,只能任由它操控,在这片疮痍的大地上作恶。

“咳咳咳。”莫含章捂着嘴轻咳两声,她示意众人先将三天拽回。

挡在最前面的三天满脸是血,他离的最近,受的伤自然也是最厉害的,林苏不敢动他,被炸开的伤口一片血肉模糊,让人无法直视。

“放平,不要再拖动了。”懂得点急救知识的温娴立马上前查看,如果没有伤到内脏,这些皮外伤就不算什么,但如果伤到内脏...在这个时代,只有死路一条。

“俺没事。”三天仰躺在雪地里,他身下淹出一大片血迹,殷红炙热,融了大半块地,露出底下黑黄色的土地。

“都流这么多血,怎么能没事?”林苏耷拉着头表情恹恹,他烦躁的去踩脚底下松软的雪。

温娴的表情从最初的凝重变成了彻底的死灰,她攥着手垂着头,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淌。

“哭什么呀?”康晋南手足无措,他说:“这不还有一口,人都没死你哭多晦气。”

温娴边哭边摇头:“贴片穿透了他的肺部.....”

“哦,穿烂了肺,活不成了。”林苏接了句:“这种麻烦,半天死不了。”

“滚滚滚,会不会说话。”眼瞧着温娴的眼泪越流越多,康晋南一个脚尖踹翻林苏:“不会说话,找马去,赶紧回城喊大夫。”

林苏表情沮丧,嚅嗫个嘴:“活不了了。”

原本开开心心的一行人出城撵兔子,撵着撵着兔子没撵到,倒是把人撵进了阎王殿。

萧伏玉已经麻木了,对待别人的生死和自己的生死,他只想到了一句‘早死早超生’。

“我说,你们把我丢在这里走吧。”三天嗬哧着嗓子,肺部渗血不会很快就死,但会在死前折磨人。

“少废话。”康晋南火爆脾气上来,对着三天就是一脑瓜,蹦脆响。

三天虚弱的哎呦呦了声:“不得了,小将军连死人都打。”

“不打你打谁?”林苏捂着脸,谁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表情:“你这个孙子,上次偷吃我干馍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

“嘿嘿。”三天咧出他那嘴白亮的牙齿:“你有本事...到下面来找我要。”

林苏是又想哭又想打三天,平时说着想这些没营养的话觉得俏皮欠揍,今日听到了耳朵里怎么比那葱蒜还要催泪。

这些人凑在一起围着快要不行的三天流露出他们藏了许久的崩溃之心,趁着这种时刻一起埋头嚎啕大哭。

同样情绪低沉的莫含章却爬上了附近最高的一棵秃杆榆树上,她抄起背上的长弓一边向远处瞭望一边做防御。

突然炸开的地\\雷极其不寻常,按照温娴说的,要制作这样一个能被踩踏就自己炸开的地\\雷,除了精细火药的配比还有外制铁皮的接缝也一定要严实。

鞑靼人常年在草原上放牧,他们没有铁矿也没有制作火\\药用的硝矿,更没有技术精湛的手工艺师傅。

那么想要在短时间发展这些东西或者说是改良当中某一个火器,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除非,他们当中也有一个像温娴一样的穿越者。

但事实上,有一个穿越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么......刚才突然炸开的可能不是地雷,而是......鞑靼人常用的普通炸\\药瓶或者是用火芯的炸\\弹!

这些是需要附近有人才能点燃\\爆\\炸的东西。

想到这一茬,莫含章瞳孔放大,她急切的出声呼喊。

跑字还没脱口,另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出现在距他们不远处的雪堆里。

“隐蔽!”她意识到鞑靼人可能是趁着夜里下雪潜进到并州城郊,他们或许在某处角落里暗不搓搓的准备突然发起袭击。

康晋南带着温娴一个翻身滚进一旁的雪沟,他们七手八脚的往山坳雪坑里藏,只有林苏一个人执拗的拽着三天的腿,尝试将他也拽进一侧的天然掩体里。

“你疯了!”康晋南大张着嘴神情愕然,他不敢发声,怕被鞑靼人盯上。

在战场上,你要是一时心软去救人或者狠不下心杀人,下一个丧命的就会是你。

林苏依旧我行我素的拖着三天的脚,刚才出言挖苦的是他,现在拖着人不放手的也是他,康晋南觉得自己快被搞懵了。

“我现在以军令命你放下伤员!”他低着嗓子,声音是从胸腔里发出,是无奈是错愕的震惊。

萧伏玉躲在雪堆里,他目睹了林苏执着也目睹了一场山雨欲来的攻城之战。

他心里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那就是这一次鞑靼人攻城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拿他们当老鼠耍。

这场战争可能会是他此生所见最惨烈的一场。

紧接着不远处陆陆续续想起枪声,纯白的天地一星半点的火光直戳人心,莫含章顾不上躲避,她冲着康晋南方向喊:“回城报信!”

然后雪丛里舔出火舌头,刚才打伤三天的鞑靼人纷纷冒头,他们或藏或躲的埋在雪里,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暴露,莫含章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位置。

于是她抄起经过温娴改良后的火铳对着那些冒火的地方就是一个点射,她射箭极准,使火铳上手虽慢,但能做到十发九中。

这一溜扫过去,放倒了几个鞑靼人,对面鞑靼人不甘示弱,抄起火铳像不要钱似的往他们躲藏的地方砸。

热浪掀过,雪水开始融化,因为天气极冷,雪水融化后又很快结成大片冰溜。

还未完全咽气的三天拼命在这些冰溜上爬行,他肺里的血被他吐得到处都是。

顶着这幅快死的鬼样子,三天依旧不忘胡乱扯话:“血吐出来爽快多了。”

他一步一步爬向鞑靼人隐蔽的地方,因为他是趴着的,又是一个被认定快要死的人,鞑靼人轻蔑的不愿再给他一枚弹子。

于是三天爬到了一个极近的位置。

他喊着:“杀死你个狗日的!”

然后,他像狗熊一样掏出袋简陋包装的炸\\药包,在地上沾了石漆不灭的火里烤着。

“!”康晋南忍不住爆粗口,吼着:“你傻啊!那玩意能点着吗?一天到晚除了吃,长点脑子。”

装了火药的炸药包能不能点着众人心中都有数,他们没有开口阻止,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就好像他们默认自己也会这样做一样。

简陋炸\\药包外是城中百姓捐的结实油布,耐水,火烧很难点着,他们看着三天一次又一次将炸\\药包举到火前。

萧伏玉都能想象到炸开的一瞬间会是什么样子的,同时他也想起了莫含章,她或许会嫌弃的揶揄三天炸的‘烟花’是最丑的,然后像英雄一样冲出来扭转局势。

可现实是,莫含章躲在离他们足有十米远的一处土坳,她就算是神也赶不及救场。

于是萧伏玉绝望的闭上眼睛。

鞑靼人没有发现他们隐蔽处不远的一个死角里,有个人用他最后的所有去点燃一块能将他们全部炸飞的炸\\药包。

轰隆一声,巨大似惊雷般的爆炸声将原地土层炸飞,包括躲在它上面的任何东西,全部稀巴烂。

那群鞑靼人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见的长生天。

“三天!”林苏哀恸惊呼,他扒拉开扑在脸上泥土和雪沫,一张脸皱的比树皮还难看。

“呸呸呸。”康晋南吐出崩进嘴里的泥点,他朝着林苏的屁股就是一脚:“嚎什么?等着把鞑靼人喊来。”

打仗就是一路在失去自己熟悉的人,康晋南从十一二岁就跟着他父亲打仗,儿时的玩伴送走一个又一个,见惯生死的他骂骂咧咧的又踹了林苏一脚。

这一脚使了大劲,直将林苏踹的翻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