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

水榭中的冰渐渐开化，回廊中的枯藤长出新绿的芽儿。就是这样一个万物开始萌发，开始长出希望的时节。

执明的伤还是没好。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很多事情他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一直躺着。反正起不了床，就先躺着好了。可是他整个冬天都过得挺舒坦，回鸾阁的炉火一直生得很暖，伤口敷过了药不会很疼。不用去上朝，不用批奏折，烦心的事情统统都不用理会。只要每天睡觉就行。而且他还做了个甜甜的梦，梦见阿离和他说以后留在他身边安心过日子，再也不走了。

他却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醒来。

因为每次梦的最后，阿离都会哭着求他快点醒过来。阿离哭起来太实在让人心疼了，刀子直接戳在心窝上也没这么疼啊。他想安慰他别哭，或者给他擦一下眼泪。可是他都做不到，目前身体还是太虚弱，根本就动不了。

幸好最后这段梦境也不会持续太久。执明就安慰自己：是梦，是梦。我只再多睡一小会，多睡一小会就起床。一定不要让阿离担心了。

之后他就会这么睡下去。直到有一次，阿离不再哭了，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而容貌也越来越模糊，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

哎哟，不好！

执明赶忙抓着慕容离的手，“阿离，你不要走。”

“我不走。”

慕容离坐在床边，回握着他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走。”

执明见慕容离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眼睛下面两大片乌青。但他看着他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却闪出光彩来。

阿离怎么会看起来这么憔悴的，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啊，不对。”执明一下子想起来了。在昏迷之前他被行刺，刺客的身份牵涉到阿离那可就遭了。他赶忙把手松开，“不。阿离，你快点逃。”

慕容离道：“我不会逃的。”

“不行，这就让莫澜送你出宫去。”执明急道：“本王来不及跟你解释了。只是……我本以为当了天下共主就能保护你。谁知最后还是这样。”他苦笑了一下，“那我，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王上为了天下苍生，所以累苦了自己啊。”

“我……”

好吧，执明承认他的确是想要天下太平。或者至少让这世上不再有战乱，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就好。可是治理天下比他预想的困难多了。成堆的麻烦事无休无止地缠着他。执明经常满肚子委屈没人可说。这也就罢了，他还被刺客行刺，又不得不把慕容离送走。好像白白忙活了一场，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这会没功夫替自己委屈，保护阿离要紧。执明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赶出脑袋。“阿离，本王真心舍不下你。可是你再不逃就真的来不及了。你上了马车先睡一觉。什么也不用担心，本王早就有安排。”

慕容离忽然俯身拥住执明，搂着他的脖子。

“哎……”这怎么办，要把阿离推开吗？以前拼命努力就是为了留住他，难道这次真的要送他走吗？

“王上，已经没事了。”慕容离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刺客已经伏法。除了我和莫澜，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啊，你还是知道了。”执明回想起庚辰死的时候阿离那么伤心，很想不再让他伤心的。执明很小声地说道：“阿离，很对不起。你难过了吧。”

“不。”慕容离道：“是我对不住王上。我出手的时候犹豫了，所以你才会受伤的。”

执明感觉颈窝处濡|湿了一片，他赶忙道：“阿离，本王不怪你的。你，你别哭啊。”

慕容离抬起头来，轻轻抽噎了一下。

阿离哭起来真是让人心疼，可是他连哭得时候都那么好看。执明看得有些痴怔。他缓缓伸出手，去拂慕容离脸颊上的泪迹。

“王上，我不会再走了。”慕容离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发誓一般说道：“这种让你受伤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有了。”

“阿离……”

“以前我只知道念着自己的故国。竟然都没多顾惜你。甚至还怀疑你当上天下共主之后失了本心。其实你……为了能让这天下太平，一直都那么辛苦。江山好不容易才平定了，守一场盛世谈何容易。那些困难的事情，为何要勉强你一个人去做呢？我若再终日消沉，只想着要避世的话，就是负了你。从今以后我就留在王上身边，帮衬你，效忠你，永远都不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