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鸾阁与闲庭斋离得不算远。
待执明到闲庭斋的时候,卫济已经在等着他了。
闲庭斋在外人看来是书斋的样子。卫济平日不常来此地。偶尔来一次的时候,也会换去禁卫服制,束发戴簪,穿一身广袖长衫来附庸风雅。
执明上下打量了卫济一番,见这小孩子拾掇得正经,似乎更加顺眼了些。他问道:“你昨日在殿上要说什么?这会儿就说吧,不用怕给不相干的人听见。”
卫济直言不讳,“末将想要王上的耳饰。”
“啊?”执明往耳朵上摸了一下,偏巧他今日忙着去找慕容离,出寝宫的时候得有些匆忙,就没戴。又摸不清卫济这小子为何没来由就索要他贴身之物,于是气鼓鼓道:“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卫济道:“末将听莫大人说,只要拿了王上的耳饰,便可不用怕说错了话教板子打死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执明把手上的玉扳指取下来丢给卫济。
卫济接了过来,皱着眉看了看,“王上,这个不是戴在耳朵上的。”
执明道:“这个也一样,都是不打死你的意思。还不快说。”
卫济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又道:“末将是觉得,天璇那位公孙副相为何能放心将天璇王送到我天权来?难道他就不怕天璇王离了故国受制于人,或者我们将那天璇王交给遖宿以求言和呢?”
“呵呵”,执明笑道:“他当然不怕。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将天璇王送来。”
满朝文武眼中只重利,听信了什么对两国都只有利而无害的鬼话。他们不懂得设身处地,竟不如这小孩子机警。
执明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卫济,道:“天璇已是走投无路了。在他们看来,遖宿是强敌,而我天权却像是个软和好捏的。打厉害的打不过,就干脆换好打的来打。本王猜,他们不但不会送天璇王来,反倒是不知要送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入昱照关,想要戳咱们的软肋呢。”
卫济怒道:“这公孙钤简直是胆大包天!他怎么敢在升龙殿上对着王上掰扯那些鬼话?亏得太傅大人他们还说他是正人君子。是了,他天璇眼看就要被遖宿所灭,所以就着急了。这兔子急了能咬人,王上您急了也要跳墙,他公孙钤一着急自然是什么君子风度都统统扔去见了鬼。”
执明听得脑门上直冒黑线,但在小孩子面前还要摆一摆王上的威风。他清了清嗓子道:“闭嘴!不准给本王胡说。别以为攥着那玩意儿你就没事了。那玩意儿只能免你死罪,你要是再胡说,本王打你几十板子还是使得。”
卫济却不在乎自己挨打,反而站得离执明近了些,又道:“王上,末将听说当时莫大人和慕容大人一同出使遖宿时,公孙钤身为天璇使者,正同他们都住在行馆。公孙钤日日缠磨着慕容大人,对莫大人却爱答不理。简直区别分明,连做做样子都不肯。末将从那时候就觉得他不像是好人。”
执明早就听过此事,被卫济一提,又想起公孙钤昨日还去过回鸾阁,气得握紧拳头。刚待要骂,忽然戳了一下卫济的脑门,“难道你觉得他不缠着阿离,去缠着莫澜,那反倒好了?”
卫济捂着脑袋想了一想,道:“这样的坏人,最好是离二位大人都远些。不过,这公孙钤昨日自作聪明地去回鸾阁,倒是正好露出了马脚。被慕容大人识破了他的奸计。”
执明不解,问道:“这同阿离有什么关系?”
卫济也有些迷茫的样子,“难道不是慕容大人识破了公孙钤假借送天璇王来,想要对付我国的奸计,告诉王上的么?”
执明印堂隐隐发黑。一定是卫济知道前些日子的奏折都是慕容离帮着批的,所以就猜天璇的奸计也是被慕容离所识破。莫澜这个混账,怎么嘴就碎成这样?连阿离帮忙批奏折的事也要告诉小孩子。再说了,正经批奏折和与敌国耍些奸猾心思,它能一样么?小孩子不明事理,就只会瞎联系。
“才不是阿离识破的。”执明伸出一根手指在卫济面前摇了摇,“阿离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呢。”
“啊?”卫济有些难以置信,“怎会这样?可是……别说王上,连末将都觉出有些不对劲。慕容大人应该不至于被骗过去了呀。”
执明想了一会儿,才道:“嗯,这你就不懂了吧。阿离一向觉得那公孙钤是正人君子,就以为他不会耍诡计。那班老头儿,不,太傅大人他们也是如此。你小子早先看他不像好人,所以他一使奸计就被你给察觉了出来。有个词儿叫先入之见,说的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
“噢,原来如此。”卫济恍然大悟,用力点了点头。又向执明行了一礼,心服口服地道:“王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