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堃仪道:“公孙兄倒还记挂我,多谢美意了。至于这夺取天下呢,以前我在天枢时,是不敢想的。但今时不同往日。王上正有开疆拓土之心,先攻遖宿,再取天权。夺取天下指日可待,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公孙钤听仲堃仪说得煞有介事。且能让王上重新振作精神,雄心天下也正是他所期望的,于是问道:“看来仲兄已有了良策,可否说来一听?”
“公孙兄刚刚才回了魂,有些事情你不是知。遖宿王突然得了重病,到如今已有些时日。现下遖宿是群贼无首,朝中大臣也蠢蠢欲动,多半会生出内乱来。此乃天赐良机,攻取遖宿必会一战而胜。
“到时候先前被遖宿占去的天玑、天枢也可尽收囊中。再合围天权,岂有不胜之理?再说,那天权王是世间少有的蠢物。只要将他身边那几个碍事的人除去,天权就是砧板上一块待宰的肥肉。早几日下刀还是晚几日下刀,有什么要紧?”
执明听仲堃仪说得如此难听,脑门上青筋也冒出来,指着窥天镜骂道:“你才蠢物,你才肥肉!呸,你连肥肉都不如呢!”
公孙钤还是觉得不妥,“遖宿已占据了半分天下,要攻取它,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得手的?天权王虽不作为,他手下的臣子并非等闲之辈,又恃昱照山天险为屏障,怕是也不易得手。攻遖宿尚有讨贼之说。若无故而攻取天权,岂非名不正言不顺?王上便要背负个暴虐的名声,裘振将军当年一番苦心,不是都白费了。”
仲堃仪道:“天险并不见得不可破。再说成王败寇,难道不是人尽皆知的道理。待王上做了天下共主,过得几年,世人哪还记得有过甚么天枢、天权的?公孙兄若被这些礼义之说束手束脚,就是迂腐可笑了。”
公孙钤道:“仲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莫要行事出格。”
仲堃仪那双隐在黑无常面具下的眼睛暗瞄了瞄公孙钤,意味深长地道:“呵。你有所顾忌,无非是因为你的那位好友。你以为他是诚心要救你么?从前你我二人曾有嫌隙,如今细想来,都是他从中作梗离间我们。他这是故技重施,要让你我二人相斗,才又让你转活。否则,他哪里会救你?这会儿你还躺在疏留边城的墓冢里呢。”
公孙钤却未像仲堃仪所料那般恼羞成怒,他心平气和道:“不论他是为何救我,如今我既然回来,定是要报效天璇的。你我既同朝为臣,自是要放下嫌隙。我且再问仲兄一句,你对王上说要裘振复生须得费些功夫,是要王上做些什么?”
仲堃仪掩口笑道:“公孙兄不必紧张。都是些小事情,碍不着你与王上什么的。我只是想看看,王上会不会乖乖听我的话。若是他像当年……天枢王那般,我也好有应对之策。你说是不是?”
公孙钤正待说些什么。仲堃仪又道:“而且,你不是也没同王上讲你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么?此事若是漏了出去,对谁都无好处。你总不愿意再看着王上为了个死人终日颓丧吧。若依我计,大事必成。到时候还要公孙兄鼎力相助才是。”
公孙钤道:“只要是为了王上,为了天璇,力所能及之处,我自当效力。”
仲堃仪暗想,死过一次的人,总算是更明白些了。他道:“那我先谢过公孙兄,这便告辞了。”
公孙钤见仲堃仪出去,亦不相送。他面上波澜不惊,眼神微动,定是在暗自思忖些什么。
执明看完这一出戏,才明白原来这公孙钤倒是真的,不过假死了一次。他先前也从窥天镜上看过仲堃仪在天璇的情况,只是那时仲堃仪次次碰壁,别说谋求官位,连天璇王的面都不曾见到。如今装神弄鬼,竟哄得天璇王对他言听计从。
这都亏得公孙钤假死复活之故。若不然,就靠仲堃仪空口无凭,天璇王如何肯信他。也不知让公孙钤复活之人是谁?
管他呢,随他们闹,别来天权找麻烦就行。他们八成是不知遖宿的毓宵是个狼崽子一般的脾气,而且就快要继王位了,天璇和遖宿打起来必定要两败俱伤。哪里又什么便宜可占?
执明正在得意,忽然见窥天镜上的影像竟然跟着仲堃仪从天璇相府中转了出来。照理说,进行一次血祭应当看不到其他地方的。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镜中只剩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黑的背影。那个人转过身来,似乎在看着执明。那脸上覆着的黑无常面具变得扭曲而可怖,他问道:“王上,你都听到了多少?”
幻象反噬?
执明立刻闭上了眼睛,那个诡异的面具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觉得头重脚轻。十指上被悬针扎出来的伤仿佛一起涌出血来,胸口像炸裂一般疼痛。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