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你本不是天权的人。想来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公孙钤叹道:“你不是说要让这天下大乱么?如今天玑、天枢都被遖宿灭了国。若是天权也步其后尘,对你大概也是无所谓的。”
“……”
“那天权王虽宠信于你,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吧?你看,天玑王何等英武,竟给人逼得刎颈自尽。天枢王一生隐忍谋划,却被士族暗中鸩杀。更不用说如天权王这般的,要置他于死地,都不用你亲自动手。”
“住口!”
慕容离一声怒喝,阻止公孙钤继续说下去。
公孙钤却笑了笑,“慕容,我才要劝你一句:你收手罢。”
他见慕容离不语,只得自己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又道:“你着实不该来这种地方。若是到了入夜时分,独自一人,总是要害怕的。还是趁着天色早,快些离开吧。”
在公孙钤眼中,慕容离同初见时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个时候慕容离还是乐伶身份,甚至差点被一帮天玑国的纨绔子弟凭白欺侮,只是个在乱世中无力自保的人而已。
至于慕容离后来到了天权,得了天权国君的青睐,又官居兰台令,甚至亲口说这天下乱局是他暗中联合遖宿一手操纵,再到最后狠心下毒置自己于死地,公孙钤都觉得是一场梦。
明知此生做不成朋友,但还是不愿相信物是人非。
公孙钤将剩下的酒一口饮尽,又把酒壶交还给慕容离。慕容离默然地接过酒壶,不经意地看向旁边。离他们不远处,正拴着两匹马。
公孙钤解下其中一匹,见马上驮着一个鞍袋,里边有饮食盘缠等物,还有一件外袍。他上了马,将外袍披了,把身上寿服掩在里面。打马经过慕容离旁边,问道:“你不与我道别么?”
慕容离紧握着白玉箫,既不看公孙钤,也没有说话。
公孙钤道:“我从来没有怨过你。还有,谢谢你。”他仰起头看了看天边的云彩,“如果我们日后不再见面,就天各一方,好自为之吧。”
他策马奔出不远,就听见耳畔传来空灵的箫声。
公孙钤勒马回头,向慕容离挥了挥手。随着马儿一声长嘶,他又再起程,绝尘而去。
直到马蹄声听不见了,慕容离才放下白玉箫。他望着公孙钤离去的方向,仿佛看到那里被业火烧过,最后只剩下一地灰烬。
慕容离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也转身上马。
他这次离开天权,要去寻两个人。除了让假死的公孙钤“复活”,还有一事便是去遖宿找寻庚辰的下落。
慕容离曾有两个效忠于他的死士,一人名庚寅,一人名庚辰。这二人心思缜密,武功又高强。替慕容离在各国权贵之间传递信报,挑拨国君朝臣明争暗斗,密谋天下乱局。
有一次,庚寅在去天璇传递信报时竟无故被公孙钤所杀。慕容离当即出手,要公孙钤杀人偿命。他在公孙钤的茶中下毒,并追问他为何杀死庚寅,才知一场误会。公孙钤见庚寅每次传信之后总会有事情出些差错,便认定庚寅是不轨之徒,许是天权或遖宿安排在慕容离身边的。为防止其加害慕容离才动了手。
这一切并非造化弄人。慕容离早知公孙钤会被自己所害,就算不是为庚寅报仇,他迟早有一日会让天璇亡国。到那时候,如公孙钤这般忠义的,必会以身殉国。不仅身死,连心也要一起死了。对他而言,亡国之痛或许比被鸩杀更加痛苦百倍。
只是,当慕容离知道了公孙钤杀庚寅的缘由,不禁感叹害死庚寅罪魁祸首应该是自己才是。
而庚辰,只怕是也要和庚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