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从回鸾阁出来,踱步来到一处书斋。他一向厌恶书本,“勤政苦读”三月之后,更是见了书就头大如斗,却还是在修建行宫时顺带修了一处书斋。
此书斋名为闲庭斋,斋中有匾额,上书“闲庭信步”四字。
这书斋执明并不常来,莫澜倒是常来。闲庭斋院门窄小,四周多修竹掩映,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处小阁,并不现眼,很容易被人忽略掉。是个极为隐秘的所在。书斋中的书柜又正好能作暗格之用。正是聆风阁交换情报处之一。
书斋中向来无人,甚是安静。执明进内堂去踱了一圈,又转到外厅,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拨着门上挂的翠玉风铃玩。他看着挂风铃的那根细线,不禁撇了撇嘴角。
执明向来心宽能容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又十分之好。只是这次的事情牵涉到慕容离,他怎样都无法轻易释怀,感觉心就像是被这根线悬住的风铃,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要响个不停。
莫澜刚走近闲庭斋就听见风铃不住乱响。这种风铃在聆风阁各个据点都有,且悬在庭院,外厅,内堂,窗棂上的风铃音色略不相同。本是防止武功高强之人前来密探聆风阁,给房内的人作为警示之用的,无端响起来肯定没啥好事。何况响声这么大,倒不可能是密探,却像是有人故意捣乱。他皱了皱眉头,再走近些一看,发现在那捣乱的竟然是王上,这却有点出乎意料。
莫澜道:“王上,您不是去看阿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执明嘟着嘴道:“阿离要本王去把那帮糟老头子都召来,商议国事。”便把慕容离对他讲的遖宿得到昱照关详图,以及要来进犯之事同莫澜讲了一遍。
莫澜听后大吃一惊,“这可不是小事啊!王上,还是赶紧回宫报与太傅大人,早做准备才好。”
执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告诉他们有什么用?太傅能想出什么办法?先下手为强,起兵攻遖宿?呵,你忘了当年先王和……”他说到此,立刻把口掩住。却见莫澜已经垂下眼睫。执明自知出言有失,只好把脸别开。
二人静默片刻,还是莫澜先开口道:“王上,当年之事,不能怪太傅大人。”
当真是越理越乱,执明趁机岔开话题,“你先过来,本王有样东西给你看。”他拽着莫澜进了内堂,走到书案前,从纸镇下拿出一封信,递给莫澜。
莫澜将信打开,只扫了一眼,就气得大嚷,“何人这么大的胆子?简直是大逆不道啊!罪该万死呐!万死都是便宜他了!”
执明又拿过书案上另外一张纸,“这是阿离以前拟的与天枢国通商的文书,正好就存在嘉成郡。你对照看看。”
莫澜原本是认得慕容离的笔迹,只是他方才光顾着发怒,倒没去留意信上的字迹。他将两张纸上的字迹一对照,竟然十分相像。任凭谁来看,都会认为是同一人所写。莫澜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额头上几乎冒出一层冷汗。
执明道:“阿离在荒郊野店交给本王的信被人掉了包,这便是那封假信。”
莫澜连连摇头,“这不是要害死阿离么?”他又疑惑道:“简直是以假乱真,王上是怎么发现这信是伪造的?”
执明一手托着下巴,看着莫澜,“莫郡侯不是好会写字的么?那你说说,阿离这字写得怎样?他写字的时候心情如何?”
莫澜没再去碰那封假信,只把通商文书拿起来看,“慕容公子这字是建安风骨,足见他落笔时胸有成竹,气定神闲……”话说到一半,自己便发现不对。
执明接着道:“阿离当时正被刺客追杀,匆忙之中写成那封信,怎么还可能气定神闲呢?写假信的这个人却未想到这一层。或者他早就已经写好了信,无法预判当时的情况。仿得太像,反倒露出了破绽。”执明又从怀中取出另一封信,正是慕容离之前送与莫澜,邀他在荒郊野店相见的那封,“你看,这封才是阿离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