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纶咬牙:“那秦家哪里惹你了,你明知秦正喜欢赌博,还故意借他巨款,不是将人往火坑上推吗?”
齐念抚平衣摆褶皱:“将计就计,我不过抓到机会,拿到我想要的东西罢了。”
潘纶额上冒汗:“你方才说,布庄已经在你手中,那你又为何将秦正送往钱庄,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
齐念闻言,终于有了点表情。他很真诚询问道:“那种人难道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潘纶气得满脸通红,直接撇过头去,不与他说话。
车厢内气氛凝重起来,潘纶两个儿子一动也不敢动。齐念却不在意,他稍稍打开车窗,迎着吹进来的秋风,一脸惬意。
潘纶本以为出了这档子事,自己对游览山庄不会再有太大兴致。但从马车下来之后,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被眼前景象吸引住目光。
秋高气爽,有雁群掠过,裹挟长风消失在青空尽头。而青空之下,是一片片规整农田。正是丰收时节,农人穿梭其间,面上都带着欢喜。
还未被奚新雨接来鄞州城之前,他和两个儿子居住在京城外小村庄,过的就是农耕日子。他亲身体会过,要从一块田地里弄出粮食是多么艰辛。可能是他们父子几个都是文人出身,没有力气,也有可能是抑郁惨淡的心情导致,他们耕作的田地收获总是惨淡。而自从三年前他发妻过世,父子三年就彻底过上需要人接济才能勉强存活的生活。
看着眼前片片拥挤的作物,他禁不住眼眶有些发烫,竟一时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在齐念介绍之下,他们走过一块一块种植区域,听齐念讲解田间从海外带回来的新作物和他们改良的新式农具,潘家三人连连惊呼,嘴都差点合不拢。
又往前走上一阵,几人撞上一队正在拾穗的孩子。齐念自然上前,与带领这帮孩童的中年妇女谈话,潘家父子便留在原地,与一群孩子大眼瞪小眼。
潘纶心中感动,看着为首一个大孩子说道:“没想到奚家如此心善,居然愿意收留这么多孩子在山庄内干活。孩子,你知道是谁做主让你们留下的吗?”
这年头没有童工的说法,如果一户主家愿意收下不能干重活的孩童,就足够为人称赞。
被问到话的孩子愣怔一下,随即指了指齐念:“就是念哥哥啊。”他朝潘纶眨眨眼睛:“而且我们不是来干活的。最近秋收,大家都很忙碌,所以我们主动要求过来帮忙。待会捡完这一片,我们就要回去上课了。”
潘家小儿子瞪大眼睛:“上课?”他屈膝看着小孩:“山庄还给你们安排课堂吗?”
孩子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啊。”
潘纶想了想,问:“课堂上会教什么?”
孩子数着手指,逻辑清晰回答道:“教读文,教写字,也教耕地和造船。”
潘家小儿子突然眼前一亮,道:“我知道了!你们资质肯定出众,所以才被挑选出来接受特殊培养,对不对?”
这个问题还真把小孩难住了。他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小伙伴,思索好一会,反问道:“滋滋,是什么意思?”
潘家小儿子一时无言。
面前几乎所有孩子都是普通农家子,怎么看也看不出“资质出众”这个特质。
意识到这一点,潘家父子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复杂。潘纶叹口气,看向不远处的齐念,喃喃道:“没想到他对待秦正那么狠厉,却有一颗收拢孩童,教化民众的仁心……是我看错了吗?”
听到“秦正”这两个字,旁边一个小女孩蓦地抬起头:“秦正?爷爷说的是秦家吗?”
潘纶一愣:“你知道?”
小女孩点头:“我娘亲最近被派去接管布庄,她跟我们说,秦家老爷前年病逝,二少爷秦正没人管,赌瘾发作便一发不可收拾,两年下来不仅败光家中产业,还被钱庄和赌场设计,欠下一屁股债。钱庄要收走他们家的布庄,还要抓他大哥一家去充当奴隶呢。”
说到这里,她开心一拍手:“还好少爷厉害,半路把布庄拿到手中,还保下秦家大房。现在布庄由主家接手,终于可以摆脱秦正这种蛀虫!”
潘纶脑袋有些发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