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您没事儿吧?”卢六六看着钱尔白,心里七上八下。宿主此时太过平静了,不禁让它想起了暴风雨的前夜。
钱尔白不紧不慢地系好白大衣上最后一粒扣子,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装进口袋里。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新的口罩戴上,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荆晓茉抱着病历夹子站在门口,她正低着头拿脚尖踢着地板,听闻开门声,仰头看来。见是龙刃出来了,她连忙站直了身子,甜甜一笑,问好道:“老师,您出来啦。”
钱尔白点点头,绕开她朝外走,口中道:“昨天刚做了手术的是哪三位病人你知道吗?”
荆晓茉连忙小跑两步跟上,回答道:“知道。”
钱尔白经过护士站却拐了个弯儿,从桌子上拿起血压计塞给荆晓茉,“那你去给他们量个血压,再问询一下病人的目前情况。另外,体格检查都包括哪些内容你回忆一下,等我回来考你。”说着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楼梯间。
“哎老师您去哪啊?!”荆晓茉手忙脚乱地接住电子血压计,抬起头来的时候钱尔白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紧张——术后第一天,我向主任汇报情况?刚进科室第一个月就这么器重我吗?
钱尔白飞快地跑上七楼,却见一支查房大队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他印象中夏昶典醒来时所在的那间病房。他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急忙朝病房赶去,可不待他赶至门口,便听得房间里面一声惊呼,接着一个小护士着急忙慌地冲了出来,险些将钱尔白撞一个跟头。
那姑娘满脸焦急之色,顾不上看清撞得是谁,径直跑进护士长办公室喊道:“张老师,十二床呼吸心跳骤停,主任让您赶紧通知急诊科来抢救!”
钱尔白正要进门,里面又跑出来两个人,胸前都挂着实习医学生的方形卡牌,其中一个学生问钱尔白道:“老师,硬板在哪儿?”
钱尔白正欲开口,却见护士长风风火火地提着心肺复苏板从医办室冲了出来,见三人在门口挡着,不耐烦地赶人道:“起开点,别耽误事儿!”
钱尔白麻溜让开路,然后跟在护士长身后进了病房。
房间里三张病床,只有靠着墙的一张上躺着人,现在其实应该是一具尸体了。
卢六六将整间屋子扫描了一遍,失望道:“这里没有主人的意识波动,而且秦羽已经在二十分钟之前就停止呼吸了,他们是在白费力气。”
钱尔白透过人缝儿看着床上那具皮肤有些泛着青白的躯体,眼底冰寒一片。那副身躯是熟悉的孱弱瘦削,面容是熟悉的雌雄莫辨,但浑身的气质却是全然的陌生。
一股闷气郁在他的胸口,堵得他眼眶赤红,牙根酸疼。明知这一切都是大魔王故意的磋磨,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但想到此时的场景又很快松开手,只能暗自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心中冷冷一笑:不愧是大魔王。
几名医生合力将秦羽抬起来,将急救板衬到他身下,紧接着清理口腔,开放呼吸道,对病人实行心肺复苏。一名医生跪坐在床上按压,一名医生拿着球囊面罩在一边等着通气,其余几名医生围在床边,随时准备接替同事的工作。
李医生是秦羽的管床大夫,从业五年多,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紧急情况。这个病人收入院时不过是普通的狗咬伤,伤口不深,处理得也很及时,问病史时也没有任何药物过敏,照常打针输液两三天就能出院的病患竟然突然失去了生命体征!她不禁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制定诊疗方案时哪里出了差错,是不是在给药时输错了剂量?
她面色煞白,整个人都在小幅度地颤抖着,但是她按压胸廓的动作却仍旧一丝不苟。
钱尔白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慌张与自我批判,他知道对于一个外科大夫来说,自己负责的病人因为自己的某些疏忽而面临生命危险,甚至失去生命,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执业生涯的污点,更是一生的心理阴影。
培养一名医生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以及个人的时间精力心血物质,而毁掉一个医生,只需要一句话:“你知道吗,他/她曾经治死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