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晓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是他不想睁开眼睛。
他能听到床边走来走去的生物的触手摩擦地面发出的窸窣声,甚至觉得自己能感觉到那些细小的吸盘从地板上滑过,留下一片黏腻的水渍,再溅起点滴透明液体,并且散发着来自海洋深处的令人窒息的腥气。
当然后者完全是他自己的幻想,但他知道,此时一睁眼,绝对能和刚刚吓晕他的克鲁苏小姐姐深情对望。
他在床上装睡,护士也不戳穿,像他这样为了开证明请病假到医院里装晕的学生们她见多了,甚至更无所不用其极的她都见过——
曾经有个小学熊孩子为了不去上学,特意去树上掏马蜂窝,抱着蜂巢,顶着肿得不成熊样的脸来了医院。不过狗熊皮厚毛多,虽然看着严重,其实没什么大碍,医生当然不会给他开证明,在鼻子上涂了点蜂蜜止痛消炎让他走了。最后听说他最后被他爸揍了一顿,戴着口罩,一路哭着去了学校。
护士当时还在心里吐槽,这熊孩子绝对是人类电影看多了,才会以为熊也会像人类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一样,被马蜂蜇一口就会有生命危险。
她拿体温枪在屠晓额头上贴了一下,然后端着医疗盘游出了病房。
屠晓悄悄松了口气,睁开一只眼睛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依旧还是那间充满了海鲜的病房,拥有他好兄弟的声线的澳龙就躺在他旁边,两只钳子举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翻一页,然后傻笑两声。
他不知道这本书是不是他早上拿过来的那本漫画书,只希望澳龙老兄翻书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夹破书页,不然押金就要不回来了。
转头他又笑自己似乎太过乐观了,上个厕所的功夫,连物种都变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这个世界显然是不正常的。不是自己疯了产生了幻觉,就是所有人都疯了,所以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漫画书什么的,且让它自求多福吧。
屋子里的海鲜们也不是正常的海鲜,他从未见过长着胳膊腿的金枪鱼,也没见过揭开蟹壳自己拿勺子舀着蟹黄吃的帝王蟹……
这只帝王蟹与之前看到的那个喝胆汁的老爷爷没有一处相像——除了同样外凸的眼睛,和鲜黄色的皮肤,但屠晓却从这种相当霸气的行为中看到了一丝老爷爷的风范。
皮皮虾倒还是皮皮虾,但是一人高的皮皮虾就很离谱。他用尾扇支撑着自己直立着,弓着身子用胸前的八对附肢给床上盖着一层床单的海鳝按着摩。
海鳝面朝着屠晓,眼睛睁得大大的,黑色的瞳孔几乎占满了整只眼睛,瞳孔边缘绕着一圈浅黄色的花纹,似乎在闪烁着诡异的光。它一动不动,嘴巴微微张开,露出满口锯齿形的尖牙,低沉的呼噜声有规律地响着。
屠晓打了个冷战,赶紧收回了目光。虽然听海鳝先生的呼噜知道对方已经睡着了,但是被那只眼睛盯着他依旧觉得背后寒毛直竖。
他再次看了自己曾经的兄弟、现在的澳龙一眼,心里有些微的愧疚。他觉得都是因为自己之前的那个玩笑,才让李彩东变成了澳龙,不然人家可能会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变成维京海盗团里的那只独眼鹿。
他心中还带着一丝复杂的期待,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强烈地希望自己患了妄想症。
他小声地叫旁边的澳龙:“东子?东子?!”
澳龙转过头来,一只眼睛看向他,另一只眼睛还紧盯着漫画,道:“怎么了?”
屠晓强迫自己不去吐槽对方满头的纤长触角和脸上的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鳞片,足以让密恐患者抓狂的硬壳,问道:“你看我是什么样子的?”
澳龙看了看他,然后动了动头上的触须,道:“兄弟,你病得不轻啊,脸都绿了!”
屠晓心中一喜,正待回应,却见澳龙咧着嘴笑了起来:“不过也不要紧,因为你本来就是一株仙人掌啊,哈哈哈哈!”
屠晓的“妄想症”梦破碎了,但他又不死心地试探道:“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就是一只虾爬子!还是熟了的虾爬子!”
他紧紧盯着对方的脸色,虽然也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
澳龙摇了摇头,指着一边给鳝鱼做按摩的皮皮虾道:“那位大叔才是虾爬子,我是澳龙,海外镀金回来的!”
屠晓放弃挣扎了,这不是他的世界,那澳龙想必也不是他的真兄弟,他必须要逃离这里!
普外病房这边的骚乱被741尽收眼底,它觉得新的外来者正好做现成的实验对象,于是建议夏昶典主动前去接触,它可以制造一些条件让宿主取得对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