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见老妈我都已经欠缺勇气,心里臊得不行了,又哪里有颜面去面对张晓微呢?
“没事的,你师父他老人家只是把话这么说,想敲打你一下,让你好好收收心而已,并没有不准你和小薇联系,只要你收心就没事了,而且这么多天都没有和你说过话,小薇也好像有些急了,所以你就听妈的话,给她打一个电话吧。”笑盈盈说着,老妈把我的手机掏了出来。
是我的手机,不是她的。上山那天早上,我把手机关掉后,便放到了爷爷的房间,交给的是老头子,既然现在手机到了老妈手里,就说明是老头子给她的,而对我不能和外界联系这一点,也并没有打算真严格执行。
但还是那句话,现在的我,哪有脸和张晓微联系呢?要是电话打过去了她想视频,被自己女人看到我这个德行,就完全没脸再自称男人了。
退一步说,就算不视频,我现在也没那份勇气。
于是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没有把手机接过来,找理由搪塞过去,说等两天再联系后,便逃一样的离开了,连张晓微知不知道我目前的情况都没敢问。
直到进了草屋,连日以来极为少有的在床沿坐下,心里的慌张羞愧才缓解了一些。
这瞬间,我赫然发现,原来草屋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成了我的壳,而我便是那敏感脆弱又自卑的可怜乌龟鼻涕虫,只有缩回壳里才会感觉到安全,才能感到轻松自在。
我是人不是乌龟,这间草屋也不是乌龟壳,所以我总不能一直缩在这里,而且我也不想一直缩在这里。
于是开始反思,为什么要这样作。
这一想,便是差不多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才恍然大悟过来,然后拍拍大腿,忍着想给自己来上两耳光的冲动,开始摇头苦笑。
原来,我是在和老头子怄气呢。
虽然什么都没说,对老头子的安排完全顺从,但实际上我心里却在责怪他。怪他总是不领我这个弟子的情,明明是在关心他,却经常反过来被他寻常;怪他总是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清楚,总是让我去做一件事,却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做,该怎么做,完全就跟在放养一样,就像这一次,只告诉我,那口“气”是每一代画灵人必不能少的东西,却不告诉我那口气究竟是什么,要怎样才能找到。
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我是因为他这一次不由分说,简单粗暴地把我发配到山上,完全丢在这无比阴森的环境中,还不让我画图而和他斗气,自暴自弃,但实际上,是我们师徒十几年来,对他的各种行为不理解,继而产生并积累的小情绪的一次集中小爆发。
他没有把我软禁在这小小的草屋里,是我自己把自己囚禁在了这里,还把这鬼地方弄成了我的“乌龟壳”,自甘堕落却又心安理得的缩在这里面。
所以要不要出去,什么时候出去,完全取决于我自己,而非取决于老头子,就像老妈把手机递给我自己时,我自己却不愿意接过来一样。
想到如此简单的道理,我竟然浑浑噩噩破罐破摔这么久才弄明白,除了苦笑,就还是只能苦笑。
于是当中午再次到来的时候,我连日来第一次有些迫不及待地主动走出了草屋,下到水渠边时,也第一次没有蹲下去捧水洗脸,径直往外面走了出去,没有再去看水中的自己什么样子,因为已经不重要,步子也第一次真正感到了轻快。
来到老地方,老妈果然还是已经在等着了,站在水渠里面那一小片草地上,水泥坎上放着保温饭盒,笑眯眯地看着从湾里面走出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