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把刀尖带血的镰刀,和那瓶已经一点不剩的“敌敌畏”,也经过潘光海堂弟潘光武证实,全都是他家的,起初潘光海失踪的时候并未发现,来到这里见镰刀有些眼熟,让家里人清点一番后,才确定正是自己家的镰刀,原本放在猪圈楼上的一瓶敌敌畏,也已经不翼而飞。
这几天以来,潘光海一直在的就是潘光武家,由两个堂弟陪着,尽量少露面。
有遗书表明心理,书写期间还描述过毒发时的感受,谁也不会觉得潘光海并不是自杀,就算经验老道的刑警,也同样如此。
可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他死得好像也着实突然了些。
将尸体搬到一架楼梯上,正准备抬回去的时候,廖尚洲和他二弟廖尚军,以及几个廖家人也到来了,看潘光海果然已经自杀,又见到了遗书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让潘家先把人抬回去再商量后面的事。
刚刚挖出来的还没处理好,转眼又多了一个要埋的,想想都足够令人焦头烂额,虽然潘光海在遗书里说了,不用给他办丧事,也用不着再花钱买棺材,一张席子裹着埋了就是,但怎么说也是有名有姓有族有家的人,又不是尸横遍野饿殍遍地的战争饥荒年代,潘家哪能真按他说的做。
年轻时丧夫,继而又丧子,剩下潘光海这唯一的一根独苗,也多年来始终未能成家,好不容易见到他成了家,眼看就要能抱上孙子,却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梦一场,媳妇孙子转眼就成了亡魂,到现在还搭上了儿子的命,就连家也已经没了,对于常年受病痛折磨的潘光海母亲来说,这是何其大的打击,已经没人能去切身体会,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痛苦了。
真正的家破人亡。
这种关头上,潘家人自然不敢,也不忍再让潘光海母亲操心什么,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她似乎还完全挺得住,甚至还算得上有些平淡。
所以把尸体抬到家,用门板放好,放过炮,烧过倒头钱后,潘家的男人们没用谁再组织,便自行聚集到了潘光海家旁边的空地上,商量后续的事情该如何办。
丧事好解决,无非就是钱的事,到了这份上,也只能每家再次捐钱了,潘光海虽然最后留下了六万块钱,但即便他没有在遗书里写明,人们也知道,这将是他体弱多病的母亲最后的养病钱、保命钱,不会动用一分一毫。难的是,这病歪歪的母亲以后如何养老的问题,如今仅剩的儿子不在了,房子扒下来的木料也被娘家那边烧得一干二净,只剩堂屋要倒不倒的在那,眼看最多能撑个两三年,就会彻底倒塌,没个确切安排的话,到时候就会真正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潘家最担心的,还是潘光海母亲会想不开,去寻短见。目前事情已经够麻烦了,如果母亲再承受不住家破人亡之痛,也步了儿子的后尘,那对于这个家庭来说,这样的结局就真的太惨太惨了。
此外,潘光海希望能和媳妇合葬到一起,也是一个不轻松的问题。
装着廖玉婷母子尸身的棺材,已经抬到了潘家院下面,目前还停在马路上,潘光海突然的自杀,似乎也震到了廖尚洲,打乱了他的计划,陪着一起把尸体抬回家后,就下去了马路边,没再有下一步动作。
发生这样的事,潘家自然不会还完全处于被动,什么都顺着廖家来了,尸体埋进潘光海家堂屋不可能,让廖家自己运回去,也已经不现实,唯二的两个选择,就是将这对孽缘夫妻合葬到一起,还是埋在旁边另起坟堆。
合葬自然是优先选择,于是商讨一番后,潘家决定先礼后兵,先本着事已至此,两家都不愿见到这种惨况,息事宁人的想法,去和廖家好好商量。如果商量不下,就拿出强硬的态度,使廖家不得不答应,实在说不下来的话,再退而求其次。
对于这样的决策,我无疑是隐隐有些担心的,就怕这时候两家再闹出新的矛盾,乱上加乱。但事已至此,我也已经没什么办法了,菩萨都尚有几分火气,更何况是人,所以在这个,整个潘家人心里憋着的闷火,都因为潘光海自杀而升腾起来的时候,我又怎能一味地去装老好人,让他们保持所谓冷静理智。
然而,令人大大出乎意料的是,原以为很难谈拢的事,却没花多久时间就谈下来了。老村长带着人下去马路没多久,廖尚洲便同意合葬,并带着人和他一起回来,进到堂屋,给潘光海烧了些香纸。
或许潘光海是通过用自杀为过错买单的行为,在让廖尚洲一家对他的恨意减弱下来,得到原谅的同时,也终于获得了他们的些许认可,从而成全了他的遗愿,也愿意放下姿态,来给他烧几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