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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诚心向她一个卑弱女子认错,更是极其难得,甚至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可就是发生了。

她虽不至于受宠若惊,但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景成帝并不催促,只在姚黄沉默到近乎纠结的时候,问:“知道我为什么认错吗?”

姚黄不能装傻:“大概……知道。”

知道就好,景成帝道:“我很抱歉,那年端午的刺杀案,让你受到惊吓,所以才使得你自始至终都对我没有信任,也没有安全感。”

姚黄眼圈微红。

当年,她真的很怕很怕,以至于过了很久,还会在恶梦里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喝斥:杖毙。

但她却强笑着道:“没关系,是我自己没用,和陛下无关。”

其实,不只是她的恶梦,也是他的:“我以后……再不会了。再不会满含轻蔑和自大,连最起码的解释机会都不给。”

姚黄没忍住,眼泪刷的就淌了下来:“谢谢。”

又觉得自己没出息,慌乱的用手把脸上的泪痕擦干。

景成帝满目都是温柔的怜悯,指腹轻轻掠过她的脸颊,问:“那……”

会接受吗?

姚黄深吸一口气,抬脸,问道:“我可以不接受吗?”

那个顽皮的,带点儿狡黠,又像是在穷途末路也不放弃挣扎的小姑娘仿佛又回来了。

景成帝宽厚的笑出声,道:“不可以。”

姚黄毫不忌惮的翻了个白眼。

那还问什么问?

所以,他赢了,这个机智如狐的老男人。

景成帝不易察觉的轻吁了口气。

说真的,他预想过很多次,姚黄会哭,会撒娇,会耍性子,会不依不饶,但就是没料到她会谅解的这般轻易。

姚黄又问他:“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你会徇私吗?”

“不会。”

“……”姚黄有点儿气恼的道:“那你认错有什么用?知错不改?这不典型的冥顽不灵嘛。”

景成帝也不以为忤,郑重其事的道:“因为,家国百姓、江山社稷,远比我个人的私情重要。太子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我是谁?他说他首先是个人,其实是他自己,最后才是太子。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还想过不只一次。很可惜,每次答案都一样,且与他截然不同。”

姚黄眸中绽过芳华,含着浅淡的笑意,却又带了点儿探询。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朕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人,最后才是自己。”

这个答案,姚黄一点儿都不意外。

但她不去评判景成帝这答案和赵昂比有什么高下尊卑之说。

赵昂更在乎的是自我和自由,无可厚非。

景成帝严于律己,愿意为了江山社稷做出巨大牺牲,这是他们父子俩的不同的个人选择,都没错。

但她似乎更理解景成帝,还有点儿心疼他。

像赵昂那样的想法和做法,是人之常情,反倒像景成帝这样的,一般都是能促进和推动社会进步的最先觉悟者和大成者,令人敬佩。

尽管她没有享受到在景成帝那里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那种尊荣,她却并不觉得有多遗憾。

人生在世,生来就担负着属于自己的个人责任。

身居高位者,所担责任就更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