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蕴和倏地怔住,殷殷这样的性子,又怎会心甘情愿,她明明再了解不过。
唯一能令殷殷动摇的理由,怕只有一个,得罪四卫营统领这样的人,恐怕难免东躲西藏,殷殷怎会舍得她受这样的苦。
气血上涌,呼吸不畅,张蕴和手扶着窗棂支撑了片刻,倏地无力垂下。
殷殷觉出不对劲,抬头望去,瞧见她跌落下来,忙起身去接,将人搂入怀中。
身子本就虚弱,杨绍尽心尽力,才令她醒来一回,原本想着要和女儿说上几句话,问清楚上回的事。谁知醒来已在船上,分明是入京的路,又见不到人,丁层云支支吾吾不肯说,她心内愈发生疑,趁着丁层云去取药的间隙,悄悄下楼,就撞见了那一幕。
强撑了这么久,情绪波动又大,难免精力匮乏,她勉力将眼睁开一半,瞧见殷殷那张布满急切的脸,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道:“若当真如此,你便别顾及娘,纵只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拖上些时日,兴许新人补上,他便也就将你忘了。否则,若亲眼见你这辈子毁在他手上,娘这病纵算是治好了,也绝活不了几日。”
她这话说得艰难,几近一字一顿,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眼下却还是强撑着看向殷殷,痛心地问:“奚儿,你肯不肯最后听娘的话一回?”
从记事起,母亲在她的记忆中便一直是个温婉的人,说话行事永远宽和有礼,但她再清楚不过,母亲实则是个强硬又坚韧至极的人。
明明是极念旧情的人,但当年祖母一提那话,母亲便以无子为由自请下堂,和祖母、父亲据理力争,终于让二人松口,同意让她一并离京。后来她也曾亲眼见过,母亲在灯下反复翻阅当年与父亲对诗的诗集,但哪怕后来生活困顿,举步维艰,母亲也从未动过再向父亲低头的心思,甚至也决不允许她进京,生怕被误会回心转意。
她深知母亲虽然看似柔婉,实也有自己的傲骨和自尊,但同时,却也从未放下过当初那个曾惊艳过碧玉年华的人。
让母亲跟着进京,亲眼看着她倚赖男人的恩宠而活,时刻提心吊胆有朝一日会被始乱终弃,余生靠反复咀嚼旧日辛甜度日,无疑是在往母亲伤口上撒盐,活不了几日的话绝不是在同她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