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十五岁的碧落就这样留在了最矜贵的大小姐身边,她时常很专注地观察她的小姐,看着叶重重是如何寂寂地凝视着窗外的风景,打发掉无数个早晨和黄昏。
“嗯。”只是轻轻地颔首,神情清淡得近乎木然。
“小姐,田嫂说今天晚上会有暴雨,天气变得骤,要你多注意身子。”
“嗯。”
“还有小姐,田嫂说你今天出门时最好坐马车去,晚上会刮好大的风哪!”
叶重重这才回眸看了碧落一眼,但也仅限于一眼,“不用了,我这就起身。”
“啊?那,那我现在就去拿伞!”小丫头急慌慌地跑了出去,不一会跑回来,说道:“小姐,田嫂说她不放心,还是让我跟着你……”
“不用了。”叶重重接过她手中的湘妃竹伞,撑开走山上,外面的雨比想象中的急,手一时没握好,半边伞面倾了下来。
碧落看见这一幕,又紧张起来,“小姐,还是让我陪你去吧……”
叶重重没有再答,径自走了出去,一路上,碰见的每个人部向她恭敬地行礼,无沦是山庄里的下人,还是客人。
她沉静的脸上没有表情,走在雨中像个恍恍惚惚的影子?
刚出笑客山庄,就开始起风了。
短短的山路下去,是洛城最繁华的一条街,而此时,所有的店铺都大门紧闭,一家客栈门檐前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悠悠晃晃,然后终于承受不了风力,掉到了地上,几个翻滚,灯火被雨水打灭。
这一路走过去,竟如此凄清。
叶重重叹了口气,接着就听见了车马声。抬头看去,远远的长街那头,来了驾华盖轻车,车前拴着两盏青铜明灯,直把前方的道路照得一片亮堂。
这样的雨天,居然也有人如她一样出门在外?叶重重凝视着那驾华盖轻车,恍恍惚惚地想着。
车子不紧不慢地从她身边走过,一派从容悠闲,并不因恶劣的天气而加快进程。叶重重向前走了儿步,那驾华盖轻车却忽然掉了个头,往回走,走到地身边,有意无意地跟着她。
叶重重停了下来,仰起脸望着车窗,那儿被锦裘所遮,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却有一个声音,温润似水地从车内传了出来,“风雨凄迷,可要我载你一程?”
很好听的一个男音,不仅温润,还带了些优稚的清贵。
叶重重有些迷惑于那样动听的声音,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车中人见她迟迟不问应,以为她没有听清楚,就又重复了一遍:“风雨凄迷,姑娘可需我载你一程?”
姑娘?叶重重自嘲般笑了笑,当一个女子二十六岁但仍未出嫁时,就已不适合用“姑娘”二字相称了!她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华盖轻车停了一会,最终放弃,掉头按着原来的路程渐行渐远。
而这条长街也终于走到尽头,往右拐,道路渐行渐窄,青石地板越来越残缺,然后延绵成泥土,为杂草所覆盖。
丝履踩在地上,泥浆就溅污了裙摆,一种透心的凉慢慢地从脚底心升起,这条路越走越崎岖,越走越肮脏。
西北角的秀人坊,本是洛城最贫穷的地方。
然而贫穷,并不代表清冷。虽是这样的风雨黄昏,还是有很多店铺开着门,昏黄色的灯光从破落的纸窗里透出来,夫妻拌嘴的声音,小孩啼哭的声音,讨价还价的声音、群殴打斗的声音……种种语言,汇集成了此处的热闹.叶重重撑着伞走过去,一路上有很多双眼睛隔着窗户打量她,一个红衣小孩对他妈妈说了句:“妈,你看那个姐姐又来了,”年轻的母亲盯着叶重重华美的衣衫,眼里尽是羡慕之色。
也曾经有小混混贪婪地打过她的主意,但是当他们的拳头刚挥出去,人就被反抛着向后滚了好几个跟斗摔得脸青鼻肿时,他们才知道眼前的这个看似文弱的闺阁千金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从此秀人坊没有人敢再冒犯她,冒犯这只走进鸡窝的凤凰?
小路走到尽头,一面招牌旗在风中不住地飘,固为太过肮脏而看不出原本究竟是什么颜色,只能牵强地分辨出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四个字——边缘赌坊。
叶重重掀帘,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