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闷闷地滚过天际,像是天神在云端深处擂动战鼓。
檐角悬挂的铜铃在湿重的风里发出细碎而沉闷的呜咽,一声,又一声,固执地敲打着未央宫深广的寂静。
殿内灯火通明,烛泪沿着青铜烛台缓缓堆积,凝固成奇形怪状的暗红琥珀,映照着紫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
空气里弥漫着墨香、烛烟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被雨水浸润的泥土气息,沉沉地压在心头。
诸葛亮端坐于下首的矮几之后,青蓝色的宽袖官袍如水般垂落,衬得他面色愈发清冽如玉石。
他面前同样摊开几卷边报,修长的手指执着朱笔,却悬停不动,目光落在其中一行字上:“……北狄狼骑异动频繁,劫掠三镇,边民流离。”
字迹是御笔朱砂,刚劲虬结,力透纸背,在“劫掠三镇”四字旁,还有一道更深的、几乎要划破纸背的朱批:“可恨!”其下是另一行小字,墨色略新:“粮秣已备,兵甲点验中。卿勿忧。”
最后那三个字,笔锋似乎柔和了一瞬。诸葛亮指尖在那墨痕上轻轻拂过,微凉的触感带着熟悉的力道,仿佛能透过纸背感受到书写者落笔时的心绪。
他抬起眼,御案后,年轻的帝王正垂首批阅另一份奏章,龙袍上威严的蟠龙纹在烛火下流转着暗金的光泽。
赵云眉峰习惯性地微蹙,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常年军旅生涯淬炼出的冷硬。
灯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更显出几分难以亲近的孤峭。
十年了。自他登临大宝,这张御案,这身龙袍,似乎并未真正软化他骨子里属于武将的棱角,反而将那棱角磨砺得愈发深沉内敛。
殿外的雨声渐渐稠密起来,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织成一片朦胧的雨幕。
细小的雨沫被风卷着,从敞开的殿门缝隙里飘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无声地落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