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的名字,如同一块冰投入温热的茶水,瞬间让客栈雅座里的气氛凝结。
药王谷左使,地位仅次于谷主与几位太上长老,武功深不可测,更精通用药与用毒,是江湖上极难缠的人物。他的到来,绝非偶然。
“白玉京……”苏清寒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的冰凉透入我的掌心,“他亲自来了,看来谷内对‘青囊计划’的重视,远远超出了我的预估。”
我用力紧紧握紧她的手,传递着这无声的力量:“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里是江南,又不是西域,也更不是药王谷的地盘。我们占了地利,也未必没有人和。”
当务之急,是必须加快调查进度,并在药王谷找到我们之前,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我们迅速结账起身离开了客栈,又回到了之前暂居的客房。关紧门窗,我确认无人窥伺之后,我们开始从头梳理起线索。
“清寒,关于叶家,关于安济桥,除了那座桥和医馆,你还能想起什么特别的人、事或者物件吗?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我引导着她,试图从尘封的记忆中挖掘出更多细节。
苏清寒——或者说,叶清寒,凝眉沉思,努力对抗着童年记忆的模糊与药王谷多年刻意引导造成的混乱。
“人……记不清了。只记得父母都很温和,父亲总是带着药草的味道……物件……”她喃喃着,眼神忽然聚焦,“好像……有一枚玉佩。父亲常佩戴的,说是家传之物,上面……上面似乎刻着一种很少见的花纹,像云,又像水波……”
“云水纹玉佩?”我记下这个关键信息,“还有吗?比如,家里有没有密室、地窖?或者,父母有没有特别交代过,万一出事,去哪里,找谁?”
“密室……”苏清寒的眼神亮了一下,“好像……有一次我贪玩,撞见父亲在书房移动书架后的一个花瓶……然后……墙动了?记忆太模糊了,我不确定是不是梦……”
“书房,移动花瓶!”我抓住这个线索,“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值得一试。织布作坊虽然改建,但地基和主体结构未必完全改变。”
“可是,我们如何进去探查?作坊日夜有人。”苏清寒提出现实难题。
“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硬闯,以免打草惊蛇。”我沉吟道,“我们先去州府卷宗房,查阅当年叶家灭门案的官方记录,看能否找到关于玉佩、书房密室,或者可能的仇家、幸存者证词之类的线索。”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冒着淅沥小雨,频繁出入州府衙门的卷宗房。凭借一些小小的“捐赠”(玉衡师娘给的银两起了作用),我们得以翻阅那些积满灰尘的陈年旧档。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堆关于盗窃、纠纷的琐碎卷宗中,我们终于找到了记载“叶氏医馆灭门案”的寥寥数页。
记录非常简单,与坊间传闻无异:某年某月某夜,叶家医馆遭遇强盗入室,叶氏夫妇及其仆役共七人遇害,财物被劫掠一空。案发现场混乱,无明显线索。因当时江湖仇杀频发,此案最终以流寇作案结案,并未深究。
卷宗里没有提到任何玉佩,也没有提及有幸存者。只在最后附了一页简陋的现场勘验图,标注了尸体位置和房间布局。
“看,这里就是书房。”我指着图纸上靠里的一个房间,“记录上说,书房内有翻动痕迹,但相对其他房间,损坏较轻。”
苏清寒看着图纸上那个代表父亲的小小符号,眼眶微红,强忍着没有落泪。“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我们会查清楚的。”我揽住她的肩膀,沉声道,“这图纸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需要一份更详细的,最好是能标注出承重墙、可能暗格位置的建筑结构图。”
正当我们思考如何获取更详细信息时,客栈小二送来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故人之后,安济桥下,乌篷船,今夜子时。”
字迹娟秀,透着一股药香。
我和苏清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是药王谷的人?”苏清寒蹙眉,“白玉京?他想做什么?”
“不像白玉京的风格。”我分析道,“若是他,恐怕直接动手擒拿的可能性更大。这封信语气平和,带着‘故人之后’的称谓,更像是……试探,或者,另有其人?”
“会不会是陷阱?”
“可能性很大。但也是机会。”我目光锐利,“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一味躲藏不是办法。既然对方递了帖子,我们不妨去会一会。做好准备,见机行事。”
是夜,子时。
安济桥下,河水幽暗,细雨已停,月光偶尔透过云隙,在水面洒下破碎的银辉。一条孤零零的乌篷船停靠在桥洞阴影里,船头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
我和苏清寒悄然抵达河岸,内力运转,感知着周围的动静。除了潺潺水声和偶尔的蛙鸣,并无伏兵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