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如墨，李老头佝偻着背，背着竹篓，肩上扛着一杆老旧的猎枪，手里攥着一支手电筒，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密林深处走去，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晕，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渺小得可怜，仅能勉强照亮脚下几步路。

他走累了，停下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又瞄了瞄四周的了，树木影影绰绰，枝桠扭曲伸展，在夜色中如同鬼魅的触手，投下斑驳陆离、令人心悸的影子。

他收回目光，又继续往前走。

“哎哟！”李老头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个趔趄，他慌忙稳住身形，嘴里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踏玛德，真是倒霉透顶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个硬邦邦、荷包里面装着整整一百块钱，为了这一百块钱报酬，他必须昧着良心，必须把一个昏迷的小姑娘丢到这深山老林里。

他紧了紧背篼的带子，咬牙狠心地拖着灌了铅似的腿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阵低沉、浑厚的咆哮声从极远处隐隐传来，穿透死寂的山林，飘进李老头的耳里，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渊，带着原始的凶悍，让他顿觉一股寒气“嗖”地从尾椎骨窜上后颈，汗毛瞬间倒竖！

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猎枪从肩上拽下，紧紧抱在怀里，冰凉的手指死死扣在扳机护圈上，浑浊的眼珠惊恐地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来回扫视。

然而，除了被夜风吹动树枝发出的沙沙声，还有那摇摆不定的树影，他、什么也看不见。

李老头喘着粗气，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把猎枪重新扛回肩上，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再次打亮那束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光，更加小心地向前走。

夜风穿过林隙，枯枝相互刮擦，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偶尔“扑棱棱”一声，不知名的夜鸟被惊起，翅膀急促扇动空气的声音和叫声在这死寂的深山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次异响都狠狠拨动着李老头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走走停停，歇了不知多少次，李老头终于在一个相对开阔些的林间空地停下，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他将背篼放在厚厚的落叶层上，犹豫片刻，还是伸手进去，将昏迷不醒的季安冉抱了出来，放在在冰冷的地上。

“小丫头小，别怪我，我只是拿钱办事，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李老头说完迅速背起空背篼，扛好猎枪，拧亮手电筒，几乎是逃也似的，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来时的黑暗，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季安冉，将季安冉孤零零地遗弃在这危机四伏的绝境中。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季安冉眼睫颤动，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