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在验收会上与温婉意外相遇，并听闻那番颠覆性的澄清之后，苏沫连续好几个日夜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原本因项目顺利推进而获得的职业成就感，此刻被一种更庞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失落感和尖锐的懊悔所取代。她像个游魂一样，在公寓与公司之间两点一线地飘荡，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与厉辰最后争吵的画面，每一个细节，他当时疲惫而压抑的眼神，他试图解释却又被她激烈打断的瞬间，此刻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带着新的、令人心痛的解读。

她无数次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指尖颤抖地点开那个虽然删除了好友、却早已将号码刻入心底的微信添加界面，甚至在验证消息的框里，输入又删除，删除了又输入。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语，能够打破那一层由时间、误会和他冰冷态度所共同构筑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对不起”显得太过轻飘，“我错了”无法弥补万一，“我都知道了”又该从何说起？

就在她被这种无休止的内心煎熬折磨得近乎筋疲力尽之时，一个意外的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闪烁着林浩的名字。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往常那样圆滑从容，反而带着一种少有的犹豫和沉重：

“沫沫，现在有空吗？方便的话……想跟你当面聊聊。是关于……厉辰的一些事。”

“厉辰”这两个字，像一道强光，瞬间穿透了苏沫浑浑噩噩的状态。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答应了下来：“有空。在哪里见？”

他们约在苏沫公司附近一家格调安静、隐私性较好的咖啡馆。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深色的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苏沫心头的阴霾。她到的时候，林浩已经坐在一个靠角落的卡座里，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显然也心事重重。

他看着在他对面落座的、明显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清减的苏沫，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愫，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带着无尽无奈的叹息。

“我听说……前几天在验收会上，温婉找过你，还……跟你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林浩开门见山，语气试探。

苏沫点了点头，双手紧紧捧着温热的咖啡杯，仿佛那是唯一的热源。“她……跟我道了歉，说了一些……关于她当年单方面想法和行为的话。”

林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搅拌咖啡的小勺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却单调的声响。“其实，有些事，藏在冰山水面下的部分，厉辰那个锯了嘴的闷葫芦，是绝对不可能主动跟你说的。甚至……连我，也是后来才慢慢拼凑出全貌，心里……一直压着块石头。”他的语气里，除了无奈，更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愧疚。

苏沫的心提了起来，预感到他将要揭示的，可能是比她想象的更为沉重的真相。

“当年，你收到那些匿名的、角度刁钻的照片，还有那些语焉不详却充满暗示的威胁短信的时候，”林浩的声音压低了些，目光凝重地看着苏沫，“厉辰那边……其实正在承受着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苏沫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惊愕与不解：“压力？什么意思？什么压力？”

林浩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说出这些也需要勇气：“温婉家，当时看中了厉辰团队正在攻克的一项关键技术专利，那项技术前景极大，是‘初心’最早的核心竞争力。他们想通过商业联姻这种方式，名正言顺地将技术和厉辰这个人，都绑上他们的战车。但厉辰的态度，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坚决不同意。”

他顿了顿，眉宇间染上一抹对过往不堪手段的鄙夷：“温婉和她家里，眼见利诱不成，就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多管齐下地施压。一方面在商业上制造障碍，另一方面……那些针对你的、意图搞臭你名声的谣言，那些让你感到不安和恐惧的匿名威胁……经过厉辰后来的追查，所有的线索，虽然被处理得很干净，但最大的嫌疑，都指向了温家那边的人。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搅乱厉辰的心神，让他后院起火，分散他的精力，最好能让他因为你的‘麻烦’而妥协，或者……至少让他无法专心应对技术攻关和创业筹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