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基地的夜晚,比白天更加难熬。戈壁滩的寒风失去了太阳的制约,变得肆无忌惮,呼啸着穿过营房的缝隙,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温度骤降至零下,即使裹着厚重的防寒睡袋,刺骨的寒意依旧能渗透进来。
顾苒躺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身体因为白天的极限训练而像散了架一样酸痛,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幽冥在矿洞里那个无声的点头,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那不是鼓励,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她这块材料,暂时还没有在淬火中碎裂,值得继续锻造?
她翻了个身,望着头顶低矮的、布满灰尘的天花板。一个月前,她还是帝国中央医学院那个备受瞩目的天才学生,在窗明几净的实验室里摆弄着精密的仪器。而现在,她却躺在这片荒芜之地的破旧营房里,与一群来自帝国各精锐部队、性格迥异的预备役成员为伍,每天在泥泞、汗水和模拟的枪炮声中挣扎求生。
这种巨大的落差,曾让她在无数个夜晚濒临崩溃。但每当她想放弃时,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幽冥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以及夜后陛下那句“遵循你内心的选择”。不甘、倔强,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想要靠近那个冰冷世界的渴望,支撑着她一次次挺了过来。
“嘟——嘟——嘟——”
尖锐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毫无预兆地划破夜空!
几乎是条件反射,顾苒猛地从床上弹起,用最快的速度套上冰冷的作训服、战术背心,抓起装备,冲出营房。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一个月的地狱训练,已经将这种反应刻进了她的骨髓。
操场上,探照灯将场地照得亮如白昼。总教官“山猫”如同一尊铁塔般立在寒风里,他面前,几十名预备役成员迅速列队完毕,人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紧急任务!”山猫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在寒风中传开,“基地东北方向三十公里处,模拟敌后侦察小队‘灰狐’失去联系已超过四小时。最后传回信号显示遭遇不明电磁干扰及小股‘敌军’伏击。你们的任务是:立即出发,搜寻‘灰狐’小队,获取他们携带的‘情报匣’,并安全返回。如遇‘敌军’,可酌情使用非致命武力驱离。任务时限:天亮前。失败条件:超时、情报匣丢失、或伤亡超过三分之一。”
“情报匣”内通常装有下一步训练的关键指令或重要数据,任务失败意味着整个预备役中队都将面临严厉惩罚,甚至有人会被淘汰。
“地图和基础装备已下发至各自终端。现在,出发!”
没有战前动员,没有详细情报,只有冰冷的命令和紧迫的时间。这就是“暗影”的风格。
顾苒快速扫了一眼个人终端上显示的简易地图和“灰狐”小队最后失联的区域坐标——那是一片地形复杂、遍布风蚀峡谷和废弃矿洞的无人区。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不明电磁干扰”、“小股伏击”、“失联四小时”……情况不容乐观。这绝不是简单的搜索任务,更像是一次贴近实战的综合考核。
中队被临时分为几个小组,分头行动以扩大搜索范围。顾苒所在的小组由一名来自陆军侦察营的士官担任临时组长,组员包括一名通信兵、一名爆破手,以及顾苒自己——她的定位是“技术支援与战场急救”。
小组乘坐全地形越野车,在夜色中朝着目标区域疾驰。车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呼啸的寒风,车内气氛凝重,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终端偶尔发出的提示音。
“技术兵,”临时组长,代号“铁砧”,一边开车一边头也不回地对顾苒说,“进入干扰区后,我们的常规通讯可能会瘫痪。你负责监控备用频段,尝试捕捉‘灰狐’可能发出的求救信号,同时注意环境中的异常电磁波动源。”
“明白。”顾苒简短回应,双手已经在便携式信号分析仪上快速操作起来。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人呵护的医学生,而是团队中不可或缺的技术节点。
一小时后,车辆抵达干扰区边缘。果然,车载通讯系统开始出现强烈的杂音,很快便彻底中断。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和车轮碾过砂石的声响。
“下车,徒步前进。”铁砧下令。
小组四人呈战术队形,无声地潜入黑暗的峡谷。夜视仪中,世界是一片诡异的绿色。顾苒紧握着配发的手枪(装填的是标记弹,但被击中意味着“阵亡”),精神高度集中,一边跟随队伍前进,一边时刻关注着信号分析仪的屏幕。
突然,分析仪屏幕上跳出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加密信号脉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