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城那由无数巨大青石垒砌而成的城墙,在昏黄的夕阳下泛着冷硬古朴的光泽,宛如一头匍匐在地的远古巨兽。城门口车马行人络绎不绝,显得有些拥挤,两队身披制式皮甲、眼神锐利的守城修士正严格盘查着每一个进出之人,气氛透着不寻常的紧张。
当柳茹之驾驭着略显黯淡的遁光,带着气息萎靡、衣衫染血的洛灿、阮灵儿以及几乎是被搀扶着的张允落下时,立刻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四人模样实在狼狈,柳茹之素雅的衣裙多处破损,沾染着尘土与已呈暗褐色的血点,脸色苍白如纸。洛灿胸前衣襟一片深红,呼吸微弱,显然内伤极重。阮灵儿发丝凌乱,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最惨莫过于张允,整个人如同在血泊中浸泡过,气息奄奄,全靠一股意志支撑。
这般景象,分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
“止步!”一名面色冷峻、修为在炼气后期的守城小队长厉声喝道,带着几名手下迅速上前,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警惕。从黑风墟方向归来且身负重伤的修士,往往意味着麻烦。
柳茹之心头一紧,正飞速思索着如何应对,身旁气息微弱的张允却挣扎着上前半步,用那只未受伤的手,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块温润白玉令牌,令牌中央刻着一个古朴的“张”字,边缘有灵光隐现。
“我…我是城中张家…张允…”他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却努力维持着一丝世家子弟的仪态,“这三位…是我聘请的护卫…此番随我深入黑风墟…采集几种家族急需的药材…不料…不料遭遇凶人劫杀…拼死才得以脱身…”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快…快让我们进去…我需立刻回家族疗伤…禀明情况…”
那守卫小队长接过玉牌,入手温润,神识仔细探查其内蕴含的独特家族印记与灵力波动,确认无误后,脸上的冷峻稍稍化解了几分。张家在落霞城虽不及苏家那般势大根深,却也是传承数代颇有根基的家族,并非他一个守城小队长可以随意刁难。
他看了看伤势骇人、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的张允,又瞥了一眼虽显疲惫却眼神沉静的柳茹之,略一沉吟,挥了挥手,“既是张公子遭遇不幸,速速入城疗伤要紧。不过近日城主府有令,严查往来,几位回府后还请勿要随意走动。”
“多…多谢…”张允像是耗尽了力气,被阮灵儿赶忙扶住。
四人不敢耽搁,在周围修士各异的目光注视下——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快步穿过了那幽深高大的城门洞。
一入城内,喧嚣的声浪混合着各种气息扑面而来。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修士间的交谈声、灵兽坐骑的嘶鸣声交织成一曲繁华的市井乐章。这与黑风墟内那种死寂、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让刚刚脱离险境的四人恍如隔世,紧绷的心神也不由得稍稍一松。
寻了个人流稍缓的街角停下,柳茹之转身,对着勉强站稳的张允郑重施了一礼,“此次多亏张道友出言解围,否则我等恐难轻易入城。”
张允连忙侧身避让,不顾牵动伤势,脸上露出诚挚的感激,“柳仙子万万不可!若非三位道友仗义,张某早已是黑风墟内一缕孤魂,此恩重于山岳,没齿难忘!”他顿了顿,看向状态不佳的三人,恳切道,“三位伤势不轻,不如随我回张家府邸,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也好寻族中医师为各位诊治调养?”
柳茹之微微摇头,婉拒道,“张道友好意,我等心领。只是我等尚有要事亟待处理,不便前往叨扰。道友伤势沉重,还需尽快回家族医治,以免延误。”
张允见他们去意已决,知不便强留,再次深深看了一眼三人,尤其是气息微弱的洛灿,道,“既如此,张某先行一步。三位日后若在落霞城有何需求,可凭此信物来张家寻我。”他取出一枚小巧的张家令牌副令交给柳茹之,这才在一位闻讯赶来的张家仆役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离去。
目送张允身影消失在街角,柳茹之低声道,“事不宜迟,先去多宝阁。”
多宝阁依旧是那栋气派的五层楼阁,飞檐斗拱,门庭若市。只是今日进出修士的脸上,似乎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三人满身狼藉地走入宽敞明亮的大厅,立刻引来了不少隐晦的打量。柳茹之对此视若无睹,径直走向那熟悉的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