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总督行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沈沧澜面沉似水,听着郑经派回的信使,以及那几名伤痕累累、惊魂未定的生还船员,涕泪交加地陈述着遇袭经过和被囚的惨状。那块沾血的、带有模糊狮子标记的深蓝色碎布,就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如同无声的控诉。
“……总督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那些红毛鬼,简直不是人!王老五他们被带走的时候,反抗了一下,就被……就被活活打死了啊!”船老大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声音嘶哑。
沈沧澜的手指紧紧攥着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翻腾的怒火。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然。
“起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个主,本督做定了!血债,必须血偿!”
他猛地站起身,对侍立一旁的书记官厉声道:“立刻起草奏章,以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师!将生还船员证词、物证拓印、以及我水师搜寻报告,一并附上!弹劾荷兰东印度公司背信弃义,撕毁《明荷暂定事宜》,悍然袭击大明商船,掳掠人货,杀害我无辜百姓!请求陛下下旨,严惩凶顽,维护天朝尊严与海疆安宁!”
“是!”书记官凛然应命,立刻伏案疾书。
“另外,”沈沧澜看向一旁脸色铁青的戚继光(他已从前方赶回汇报)和海鬼张,“以本督名义,向巴达维亚荷兰总督及旧港荷兰代表范德林登,发出最严正的外交照会!措辞要强硬,引用生还者指认及物证,要求他们:第一,立刻无条件释放所有被掳大明船员;第二,完整归还所有被劫货物,并赔偿商船损失及人员伤亡抚恤;第三,严惩肇事元凶,交出直接指挥袭击的军官;第四,就此事件向大明朝廷正式道歉,并保证永不再犯!”
戚继光沉吟道:“总督,荷兰人恐怕不会轻易就范,很可能会百般抵赖。”
“他们当然会抵赖!”沈沧澜冷笑一声,“但这照会,是表明我们的态度和立场,是占据道义制高点!同时,也是做给南洋诸邦和朝廷看的!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谁在破坏和平,是谁在挑衅生事!”
他走到巨大的南洋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巴达维亚和旧港的位置:“外交照会要发,军事准备更要做好!戚将军,水师主力结束休整,即刻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战舰检修完毕,弹药配足,将士取消一切休假!派出更多巡逻艇,扩大巡逻范围,尤其加强对前往旧港、暹罗等主要商路的护航力量!”
“末将明白!”戚继光抱拳,眼中战意燃烧,“只要总督一声令下,我水师将士必奋勇争先,痛击顽敌!”
“前辈,”沈沧澜又看向海鬼张,“你的人,要像钉子一样,死死盯住巴达维亚和荷兰人在南洋的所有据点!我要知道他们每一艘战舰的动向,每一个兵力调动的迹象!尤其是他们与西班牙人之间的勾结,务必拿到真凭实据!”
“放心!”海鬼张拍着胸脯,眼中闪着狼一样的光,“老子把家底都撒出去!他们放个屁都瞒不过咱们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