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山风渐柔,卷着青蒿的苦香漫过红石山坳。老大夫的药碗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第三十七个土着喝下药汁时,原本蜷成虾米的身子渐渐舒展开,喉间发出满足的喟叹。
萨满蹲在冶炼炉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炉壁的黑灰,方才叫嚣的戾气早被药香冲得散了,只余满脸羞赧——方才被族长那一巴掌抽得脸颊仍泛着红,倒比炉口的余烬更烫。
“这药……真能断根?”土着老者扶着孙鲍的胳膊站起身,枯瘦的手指触到对方袖口的补丁,那补丁针脚细密,倒比族里最巧的织女缝得还匀。他望着躺在草席上渐渐安稳的族人,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
老大夫将一包药递交给土着老者,闻言回头,银簪在晨光里闪了闪:“连服七日,再用艾草熏屋,蚊虫不侵,寒热自退。”他指了指料场旁堆着的艾草垛,“这些够你们烧月余了,若不够,只管来取。”
老大夫又将最后一包青蒿末递给族中巫医,银簪在日光里闪了闪:“每日三次,温水冲服,七日便愈。”巫医捧着药包的手微微发颤,这包青灰色的粉末,竟比族中传承百年的骨符更能镇住“寒热鬼”。
土着老者突然对着孙鲍深深一揖,兽皮裙摆扫过地上的铁砂,带起细碎的光:“孙鲍贵友的情分,红石山的石头记着,老骨头记着。”他转向族中子弟,声如洪钟,“把后山的蜜橘摘两筐来!再把那坛埋了三年的山兰酒挖出来!”
几个年轻土着应声而去,脚步轻快得像山雀,路过冶炼炉时,忍不住多瞅了两眼那刚出模的铁犁——犁尖泛着冷光,比族里用了三代的石犁亮得刺眼,仿佛能把地里的石头都劈开。
土着老者拄着兽骨杖,看着草席上陆续坐起的族人,突然对着孙鲍深深一揖。兽皮裙摆扫过地上的铁砂,铁砂沙沙作响:“孙鲍贵友的药,比山神的恩赐还灵。红石山的矿,你们要采多少采多少,只要……只要能换这‘青蒿药’。”
孙鲍刚要开口,却见萨满扛着捆晒干的藤条走来,藤条上还挂着几串野果。他把藤条往地上一搁,脸膛涨得通红,避开孙鲍的目光,对老者嘟囔:“神屋后面的空地,能种那……那稻子不?”
“能!怎么不能!”马富财从冶炼场后转出来,手里还提着个陶瓮,瓮口飘出桃花酿的醇香,“我带了稻种,只要翻松土地,施上草木灰,不出三月就能抽穗。”他说着拧开瓮盖,往粗瓷碗里倒了半碗酒,“尝尝?这酒能驱寒,比你们的山兰酒绵和。”
“今后我带头学习你们汉人种田,捕鱼,搞养殖场,”撒满悔过自新道,“就当给我们一个学习先进的机会,也当我给你们陪不是。”
撒满能有此番悔改之意,是因他明白族老的良苦用心,他经过冶炼场时瞥见铁铸械中有箭头。阴森森,寒气逼人,让人毛骨悚然的箭头,与他们木箭是有天壤之别。如果双方开战自己族有灭顶之灾,自己是族中最大罪人。
孙鲍见状知道是铁器镇住了这个撒满,他知道有些打鸡血年轻的土着人仍存不服。他向苏小妹使了个眼神。聪慧的苏小妹会意,向山峰上的弓箭手下了一个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