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灰蓝色的天幕下积雪未化,残雪映着稀薄的晨光,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守岁留下的清冷和若有若无的硝烟余味,丝丝缕缕,钻进人的鼻腔。
按照四九城根儿下流传了几辈子的老规矩,初一早上放鞭炮,崩崩晦气,迎接新年好运,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重头戏。
这也成了各家暗自较劲、展示“实力”的隐形战场——谁家鞭炮放得响、放得久,那红纸屑铺得厚,似乎就预示着谁家新的一年更能红火兴旺,底气十足。
往年,这开年的风头多半是许大茂出的。他靠着下乡放电影揩油、弄些外快,手头活络,总能咬牙买上几挂响彻云霄的“大地红”,在院里噼里啪啦炸上好一阵,那动静,惹得孩子们羡慕地张望,大人们表面拱手恭维“大茂今年又要发财”,心里却个个泛着酸水,不是滋味。
可今年,情况截然不同了。
许大茂早就成了清洁队里一个灰扑扑的隐形人,整日与扫帚、垃圾为伍,别说买鞭炮那份闲钱,能勉强吃饱穿暖就已算不错。
此刻,他恐怕正裹着破旧的棉衣,拖着沉重的扫帚,在厂区某个冰冷彻骨的角落里,默默清理着昨夜狂欢后留下的狼藉与寂寞。
其他几户,也各有各的算计。前院的阎埠贵,抠抠搜搜是天性,精打细算是本能,只买了一挂最短、最细的鞭炮,意思一下,算是应了景,那零落的几声脆响,还没让人听清就没了下文。
后院的刘海中,一贯要摆足管事大爷的谱,但也终究舍不得多花那几个子儿,买了一挂中不溜的,响声尚可,但持续时间短,刚提起点气势就偃旗息鼓。
易中海家还算体面,但也仅限于一挂质量不错、响声均匀的鞭炮,规规矩矩,谈不上惊艳。至于贾家,棒梗倒是想放,可家里那光景,连吃饭都紧巴巴,买鞭炮更是连想都别想,只能在屋里听着别家的动静干瞪眼。
就在这几家陆陆续续、不痛不痒地放完各自那点稀稀拉拉的动静,院里即将重归平静,只剩下一丝淡淡的失落弥漫在清冷空气中时,中院,何雨柱家那扇漆色有些斑驳的木门,“吱呀——”一声,带着沉稳的力道,被从容地推开了。
刹那间,仿佛有无形的线牵引着,全院残留的、尚未完全收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何雨柱穿着一身崭新的藏蓝色棉袄(那是用接席面辛苦挣来的钱扯的好布新做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神抖擞的利落劲儿,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他手里没拿那些小家子气的小挂鞭炮,而是……左右手各拎着两大盘!对,是两大盘如同成年男子手臂般粗壮、缠绕得结结实实、沉甸甸的“千响大地红”!那鲜红夺目的包装纸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红得格外刺眼,红得嚣张跋扈。
他故意把鞭炮在手里掂了掂,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他手臂微微下沉,纸张摩擦发出哗啦啦的、预示着惊人能量的声响,这声音瞬间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全院的目光。
孩子们的眼睛都瞪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连见多识广的大人们都忍不住暗暗吸气,心里盘算着这两大盘“宝贝”,得抵上自家多少顿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