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吴郡·观海阁
铜匣开启时的微弱机括声,在死寂的观海阁内被无限放大,如同深渊裂开的第一道罅隙。
孙权的手指修长,此刻却带着难以察觉的微颤,剥开层层火漆与蜡印。当那冰冷沉重的匣盖被他亲手掀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金属的腥冷、岩石被极致高温灼烧后的焦糊,还有一种令人骨髓都发凉的、非人的冰冷秩序感。这气息,让阁内烛火不安地摇曳,光影在张昭、鲁肃、吕蒙、陆逊和大乔等人凝重的脸上跳动。
孙权并未立刻去拿那叠厚厚的桑皮纸奏报。他的目光,被铅盒里几件超越认知的证物牢牢攫住。
青黑色的金属矛头残片,断口平滑得如同镜面,绝非任何锤锻打磨所能达到。烛光下,它流淌着内敛而致命的幽光,靠近根部那个微小的、由三个同心圆环构成、环内密布星辰点状刻痕(☉?)的符号,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秩序与冰冷。扭曲变形的奇异金属块,焦黑的外壳下隐约可见类似的青黑基底,其上残留着极其精密的、断裂的微小齿轮或连杆凸起,仿佛某种高度复杂造物的核心残骸。那片烧焦的银灰与暗蓝交织的织物,触手冰凉滑腻,边缘是高温熔融后凝结的形态,中心烙印着一个抽象的、仿佛展翅利爪()的标记,带着赤裸裸的攻击性。炭笔速写纸上,巨大的非金非石残骸扭曲着,断裂处似乎还残留着诡异的能量弧光;岩石上烙刻的巨大三趾金属爪痕,绝非任何已知生物的足迹;那个依据幸存者描述绘制的模糊人形——全身流线型密闭甲胄,眼部是两道幽绿狭长的视窗,手持青黑长矛,如同沉默的死神,被幸存者绝望地称为“铁甲发光…无面…收割者…星降凶兵!”
死寂。只有窗外海浪永无休止地拍打礁石,哗——哗——,如同冰冷的计时。
孙权猛地抓起了那份厚厚的奏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撕开封皮,就着明亮的烛火,鹰隼般的目光疯狂扫视着上面密密麻麻、字字千钧的文字。
张昭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他想再次斥责“荒谬”,却被那青黑矛头上冰冷的反光和星环符号(☉?)硬生生堵回了喉咙,脸色苍白如纸。鲁肃的呼吸变得深重,他死死盯着那片爪印烙印织物(),仿佛要从中窥破毁灭的本质。吕蒙和陆逊挺直如标枪,但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大乔手中的炭笔在硬皮本上飞速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将这些超越时代的恐怖印记和符号(☉? )一一拓下,她的指尖冰凉,记者的敏锐让她捕捉到空气中每一丝压抑的恐惧。
奏报以吕蒙和陆逊最精炼、最沉重的笔触,详细汇总了来自不同幸存者(帕坦村生还者、天竺西部逃难者、深入内陆的斥候、更西方的波斯边境商人)的碎片化信息。这些碎片,最终拼合成一个令人窒息的恐怖图景:
名讳与来源: 神启者(The Enlightened One)。崛起于罗马帝国崩溃后的地中海东岸或小亚细亚腹地,具体源头成谜。如同瘟疫般向西席卷地中海诸邦,向东以骇人速度吞噬波斯高原,兵锋已至天竺西陲!其扩张速度违背常理,数年间从一隅混乱行省膨胀为吞噬数千里疆域的庞然巨物。
力量核心:
神罚之火: 拥有超越认知的投射武器,被目击者惊恐描述为“天降怒雷”、“燃烧的星辰”,能在瞬间将村庄化为白地,熔融城墙。其原理不明,但毁灭力远超江东引以为傲的开花弹。
收割之刃: 装备大量如证物所示的青黑金属(暂名“星陨金”)武器。矛头只是其一,近战格杀高效冷酷。
铁兽洪流: 其军队的核心支柱,是被称为“铁兽”的战争机器!无需牛马,力大无穷,奔跑如风,吼声如雷的巨大金属造物。生还的罗马老兵发誓,那绝非罗马所知技术,更像是…活过来的钢铁怪物!其上载有操控者(铁甲发光者),并装备毁灭性主武器。
不破之甲: 其核心战士(铁甲发光者)装备全身密闭甲胄,关键部位覆盖类似证物织物的奇异材料,刀枪难入,甚至能一定程度抵御那“神罚之火”的余波。
毁灭意志: 攻击方式极端高效冷酷。对抵抗者实施物理层面的彻底抹除,高温焚尽一切,不留痕迹。对投降者强行纳入其高度组织化、等级森严如精密机器的统治体系,进行彻底的思想改造。他们对任何“异端智慧”——包括当地古老信仰、秘传知识、乃至一切不符合其“神启”教义的知识体系——抱有刻骨敌意和摧毁欲,所过之处,经卷被焚,神像被毁,学者被屠戮。
神启教义: 自诩为“唯一真神”或“宇宙真理”的代言人,是“神启”的唯一正统继承者。将拥有独特技术文明或知识体系的势力(无论是华夏、波斯、天竺还是其他)皆视为“窃火者”、“亵渎者”和必须被清除的“变异毒瘤”。其终极目标,是建立一个在其绝对、冰冷意志掌控下的、“纯净”而“高效”的寰宇秩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深不可测: 其力量来源、技术根基、内部结构…一切核心信息,皆为无法窥探的深渊!情报官在末尾用朱砂重重批注:“…疑其掌握之‘神启’,非仅器物之利,更深涉…本源之力?其势若天倾洪流,非人力可挡?今东向虎狼,实乃我华夏千年未有之大敌!”
“砰!”
孙权猛地将奏报重重拍在紫檀木案上!巨响在死寂的阁内炸开,震得烛火狂跳。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赤红的王袍下,绷紧的肌肉因巨大的冲击而微微颤抖。他方才因凯旋盛典而沸腾的血液,此刻仿佛被瞬间抽干,灌入了万丈冰窟的寒流!眼前是陆逊描述的波斯小城景象:熔融扭曲的城墙、满地焦骨、祭司绝望哭喊的“神罚”…耳边是斥候赵骞在重伤呓语中描述的帕坦村焦土上的“铁甲发光者”,那幽绿视窗扫过如同扫描蝼蚁…还有那速写纸上,巨大残骸闪烁的电弧,岩石上冰冷的金属爪痕!
一个同样拥有“神启”之力,甚至其表现出的技术层级和冷酷高效的毁灭意志,远超己方的恐怖存在!一个自封正统,视所有其他智慧火种为必须清除的“病毒”和“亵渎”的极端势力!一个正在以钢铁洪流碾碎一切阻挡,向着东方、向着华夏——或者说,向着所有未被其“净化”的“异端”——势不可挡碾压而来的灭世天灾!
他苦心孤诣的海西都护府蓝图,那连通寰宇、聚敛四方财富的雄心,在这份冰冷的奏报和诡异的证物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江东引以为傲的蒸汽铁甲舰、线膛火炮,在那能召唤“天火”、驾驭“铁兽”、身着不破之甲的“神启者”面前,能抵挡多久?那支刚刚为他带回无上荣光的远征舰队,会不会在下一轮远航中,就撞上那青黑色的矛尖和幽绿的视窗,化为西方海面上的又一片焦土?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寒意,不可遏制地从孙权的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在这盛夏的深夜,如坠冰窖,遍体生寒!他精心构筑的寰宇霸主之梦,刚刚品尝到的站在世界之巅的滋味,在“神启者”那非人的星环符号(☉?)和展翅利爪烙印()之下,瞬间布满了致命的裂痕。
“嘶……”张昭终于发出了声音,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老脸煞白,再无法说出“妖言惑众”四个字。那矛头,那残骸,那爪印…比任何雄辩都有力万倍!
“大王!”鲁肃的声音沉重如铁,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此非一隅之敌!其志在寰宇!其力…难测!我大吴,乃至整个华夏,危矣!必须即刻应对!”
吕蒙单膝跪地,甲胄铿锵:“末将无能,未能带回更多实证!然所见所闻,所有生还者口供细节之吻合,绝非虚妄!此敌之威胁,远甚曹、刘百倍!请大王速断!”
孙权缓缓抬起头。他眼中的血丝如同蛛网,燃烧着惊骇、震怒,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绝境的、野兽般的凶光。他不再看案上的证物,仿佛那青黑色的光芒会灼伤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扫过阁中每一个人,最后落在窗外那片仿佛隐藏着无限恐怖的无垠深海上。那刚刚迎接他凯旋舰队、反射着月光银辉的海面,此刻在他眼中,已变成一片通往地狱深渊的、冰冷漆黑的未知之海。
“传孤谕令!”孙权的声音撕裂了凝重的空气,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与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今日阁中一切,列为绝密!凡泄露半字者,夷九族!吕蒙、陆逊!”
“末将在!”两人肃然应诺。
“汝二人亲自负责,将所有知情者——斥候赵骞及他的同伴、带回证物的士兵、所有接触核心情报的商人、学者、船员,全部集中看管于孤之近卫‘虎贲营’!严密封口!伤者,命宫中太医令亲自诊治,用最好药石,但绝不许与外界有任何接触!胆敢违令私通者,立斩无赦!”
“诺!”两人齐声领命,深知此举干系之重。
“张昭!”孙权目光如电,射向老臣。
“老臣在!”张昭强压心中惊涛,躬身应道。
“由你亲领内卫‘暗影司’,即刻清查所有归港舰船!不,是掘地三尺!”孙权语气森寒,“除今日庆典公开展示之物,凡涉及‘神启者’情报的一切文字、图册、笔记、商人带回的私密信件、学者记录的异域文书、船员私下谈论的只言片语…哪怕是一张涂鸦,一块有特殊印记的石头,一律收缴!登记造册,封入内库最底层‘沉渊’密档!尤其那几艘深入天竺西境、接触核心情报的舰船,给孤一寸寸地搜!船上每一片木头,都由你的人亲手摸过!敢有隐匿者,杀!”
“老臣…遵旨!”张昭心头一凛,知道这是要彻底封死消息源头,防止恐慌蔓延。
“鲁肃!”孙权转向他最信任的智囊,一字一句,带着不惜一切的狠厉,“即刻启动‘暗礁’计划最高级别预案——‘深渊凝视’!孤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潜伏于西域、天竺、乃至更西波斯、大秦(罗马)故地的暗线!黄金?要多少给多少!死士?孤给你虎符,可自‘影卫’中任意挑选!目标只有一个——给孤挖!挖出关于‘神启者’的一切!他们的核心堡垒在哪里?首领是谁?真名?军队规模?‘铁兽’究竟有多少?弱点在何处?下一步确切动向?技术来源的蛛丝马迹?孤要源源不断的、最真实、最细致的情报!不管死多少人,花多少钱!明白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