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缓缓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苏晨的头低了下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周老,您对我的这份栽培之情,我苏晨粉身碎骨都无以为报。能得到您的赏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他先用一番话,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将周文海捧到了最高。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愧疚和为难。
“只是……我们赵林科长,他……他刚把那份关于违建项目的调研报告交给我。这是我到市府办以来,科长第一次交给我这么重要的独立任务。他那么信任我,把担子压给我,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撂挑子走人啊!”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辜负领导信任的惶恐。
“做人得知恩图报。赵科长是我的顶头上司,他信任我,栽培我,我还没为科里做出一点贡献,就想着自己的前途高升,这……这和那些投机倒把的小人有什么区别?我苏晨的骨头还没那么软!”
“而且,周老您是什么样的人物?您是咱们江城的定海神针!您今天之所以愿意提携我这个无名小卒,不也是看中了我身上那股子想干事、肯负责的劲头吗?如果我连自己分内的工作都不能善始善终,连自己直属领导的信任都要辜负,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接受您的这份天大的恩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去了发改委,人家一打听,说市府办这个苏晨,是个接到任务就跑,有了高枝就攀的白眼狼。那我丢的,不光是我自己的脸,丢的是赵科长的脸,丢的……更是您周老的脸啊!”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情理兼备。
他没有拒绝周文海的“好意”,反而将其定义为一份自己“暂时不配”拥有的“天大恩情”。他拒绝的理由,不是怀疑,不是胆怯,而是“忠诚”、“责任”和“知恩图报”这些在体制内永远不会错的品质。
他甚至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我如果是个不负责任的小人,那丢的可是您的脸。
【叮!“流放咒缚”被成功规避!】
【检测到宿主言灵“忠肝义胆”构建成功,已形成临时“责任壁垒”,免疫对方的“提拔”类言灵锁定。】
苏晨在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场豪赌,他赌赢了。
周文海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双经历了无数风浪的眼睛里,第一次收起了所有的温和与慈祥,也收起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锐利如刀的审视。
他感觉到了。
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布下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陷阱,眼看着猎物就要踩进去,可那猎物却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极其优美的姿态,在陷阱边缘跳了一支舞,然后毫发无伤地走了。
更让他感到不适的是,他那道无往不利的“流放咒缚”,在触碰到苏晨那番话所构建起的“责任壁垒”时,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挡了回来。
那股力量并不强大,甚至有些微弱,但却坚韧得可怕。
这股反震之力,让周文海那早已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的“威严壁垒”,第一次产生了一丝细微的、不和谐的震颤。
他的气运,感到了冒犯。
这个年轻人,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
他不是一只误入瓷器店的公牛,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狐狸。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表情,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热血、耿直、甚至有点愣头青的形象,却用最滴水不漏的逻辑,化解了自己布下的必杀之局。
周文海活了八十年,第一次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感到了“棘手”两个字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