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那句话,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了这满是火药的大帐,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神经。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连帐外呼啸的北风,都在这一刻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半点声响。
诸侯们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有惊愕,有呆滞,有荒谬,更多的,是一种看待疯子般的眼神。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去赌一个马弓手的输赢?这已经不是豪迈,而是癫狂!
角落里,刘备一张脸煞白如纸,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冲上去,告诉李玄这万万不可,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挪不动分毫。这份信任,太沉,沉得让他这个素来自负仁义的汉室宗亲,都感到一阵心悸与惶恐。
他身旁的张飞,环眼圆睁,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如牛。他没有恐惧,只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的激荡。他死死盯着李玄的背影,那道在众人眼中显得单薄的身影,此刻在他看来,却比泰山还要雄壮。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袁术是第一个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他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即被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狂喜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李玄,那眼神,就像是沙漠里濒死的旅人看到了绿洲,不,是看到了一个傻乎乎端着水囊主动走过来的胖子。
“好!好!好!”
袁术连叫三声好,猛地从席位上站起,动作之大,直接带翻了案几上的铜樽。琥珀色的酒浆泼洒而出,浸湿了华贵的锦垫,他却浑然不觉。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李玄的鼻子上,声音尖利得刺耳:“李玄!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李玄面色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驷马难追!”袁术抢着把话接了下去,生怕李玄有半点反悔的机会。他猛地转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满帐的诸侯,高声喊道:“诸位都听到了!都给本将军做个见证!这可是他自己说的!若是那红脸的匹夫败了,可怨不得我袁公路心狠手辣,取他首级以正军法!”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一场赌局。这是一场必胜的献祭。华雄之威,已经用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证明过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马弓手,不过是给华雄的战绩再添上一笔微不足道的功勋罢了。而他,将兵不血刃,除掉这个三番两次让他下不来台的眼中钉,顺便还能用李玄的人头,狠狠地羞辱曹操和孙坚。
一石二鸟,何其快哉!
帐内的气氛,因为这场惊世骇俗的赌局,变得紧绷而诡异。众人看向关羽的目光,也彻底变了。这个红脸汉子的身上,此刻已经不仅仅系着他自己的性命,更捆绑着那个神秘年轻人李玄的头颅。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一直沉默的曹操,动了。
他缓缓起身,脸上不见丝毫的惊慌,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他没有理会状若疯癫的袁术,也没有去看稳如泰山的李玄,而是亲自走到一旁的酒案前,提起温在小炉上的酒壶,将一股冒着腾腾热气的温酒,注入了一只干净的铜杯之中。
“滋啦……”
酒液注入冰冷铜杯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大帐内,显得格外清晰。一缕醇厚的酒香,混着白色的热气,袅袅升起。
曹操端着这杯温酒,迈步走到关羽面前。他没有半分居高临下的姿态,而是平视着关羽那双细长的丹凤眼,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壮士,请满饮此杯,以壮行色。”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瞬间冲淡了帐内那股因赌局而生的暴戾之气。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