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的死寂尚未散去,陈墨已转身走向庄园深处。那艘无旗商船被拖至浅滩,尸体移走,箭矢连同刻字“破军”一并封入铁匣。他未下令追查船源,也未召集幕僚议事,只命护庄队加强夜巡频次,尤其学堂、藏书阁、工坊三地轮哨加密。
楚红袖在辰时三刻踏入学堂,手中握着一册《算学基础》的批阅簿。她未惊动授课教习,径直走向后排三张固定座席。三名学生低头抄录,笔尖划纸声整齐划一。她驻足片刻,目光落在其中一名学生的纸页边缘——本该是三角函数推演的位置,却多出一道弧线,与工坊锻炉区通风口走向一致。
她不动声色,取走三人昨夜交回的作业本,带回藏书阁密室。翻开借阅登记簿,一页记录跳入眼帘:“《火器结构通解》残卷,借阅人:周文昭,籍贯:庐州李坊。”楚红袖指尖停在名字上。李坊属李氏宗族辖地,而此人入学时填报籍贯为“庐州南乡”。她调出工坊密室归档前的临时记录,发现“破军”枪管冷却曲线曾于三日前被调阅,签名为“周文昭”,用途栏写着“研究金属热胀系数”。
楚红袖取出一叠特制宣纸,边缘泛青,遇水则显隐纹。次日清晨,她亲自将纸张分发至三人课桌,附言:“新纸易洇,慎用墨汁。”
授课开始,周文昭照例记笔记。茶水送至,他饮下半盏。半个时辰后,楚红袖命人收回纸张,浸入清水。纸面浮现出淡红色标记——一道扭曲的鹿角纹,正是李氏旁支密信中常用的变体家徽。
她立即召见慕容雪。两人在藏书阁地下密室会面,墙边铁柜存放着《农政全书》手稿原件,共七卷,由陈墨亲笔修订,尚未刊印。
“他们不是来学的。”楚红袖将显影后的纸张摊开,“是来挖根的。”
慕容雪凝视那枚鹿角纹,手指轻抚腰间连弩机括。“若现在抓人,李玄策可称学子自发研习,反咬我们打压寒门。”
“那就让他们再走一步。”楚红袖取出一份课程表,“三日后,学堂开设‘火器原理启蒙课’,讲授基础燃爆理论。我已说服教习,加入一段虚构设计图——火药储存室通风系统,标注‘仅作教学演示,非实际应用’。”
“他们会信。”慕容雪道,“越是标明‘虚构’,越像真东西被刻意遮掩。”
“课后,安排两名眼线尾随三人,记录一切接触对象。”楚红袖低声道,“我们要的不是几个探子,是背后那条线。”
计划定下,课程如期举行。教习在黑板上勾画通风管道布局,口述原理,未留文字。周文昭全程低头,笔尖不停。下课铃响,三人未如往常结伴离堂,反而分头行动:一人前往马厩,一人潜入织坊后巷,周文昭则拐进藏书阁偏厅,假借查阅《水利志》,将一张折叠纸条塞入书架夹层。
眼线立即回报。
当夜子时,藏书阁外值哨换岗,四名护庄队员无声就位。楚红袖启动地龙传音系统,声音通过埋设的铜管直达各哨点:“目标已入阁,门窗闭锁,按计划行事。”
阁内,一道黑影悄然推开暗门,直奔中央书柜。此人蒙面,腰间挂油囊,手中火折微亮。他迅速翻找,从怀中取出一卷火油棉,塞入《农政全书》第一卷下方,正欲点火,忽觉脚底板机微动。
“咔。”
头顶横梁落下铁栅,四周门窗自动闭合,铜锁齐鸣。机关阵已被触发。
窗外人影一闪,慕容雪率小队破窗而入,连弩已上弦,箭尖直指黑影咽喉。
“动一下,你就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