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角落里飘来一道怯生生的话音,轻得像檐角垂落的冰棱,生怕碰碎了殿内凝滞的空气。安陵容始终垂着头,青碧色的裙角被她攥得发皱,那双总像含着泪光的眼,此刻盛满了不安,活脱脱一只误入猎场的小鹿。她指尖蜷了蜷,才细若蚊蚋地开口:“华嫔娘娘……嫔妾斗胆问一句,莞姐姐……甄答应在疏桐苑,近来还安好么?臣妾瞧着,竟快有一个月没见着她了。”
这话像颗投入静水的石子,瞬间将殿内所有目光都引向了她。年世兰端着茶盏的手微顿,眼底掠过一丝冷光——比起祺贵人的张牙舞爪,这安陵容才是真正藏锋的刃,看似柔弱可怜,话里却裹着淬了毒的锦缎,专挑人最痛的地方扎。
“安妹妹与甄答应,倒真是姐妹情深。”年世兰缓缓颔首,眼尾的余光扫过众人,语气骤然转冷,“只是庶人沈氏入冷宫不过一个月,一条臂膀刚断在里头,妹妹不忧心那断了臂的,反倒对四肢健全的‘罪人’牵肠挂肚,倒让本宫瞧不明白了。”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的声响。谁不清楚碎玉轩那场大火的内情?沈眉庄不过是被牵连的陪葬,甄嬛才是意图构陷华嫔的主谋!如今安陵容竟当着年世兰的面,问起她的“仇人”境况,这不是明晃晃地揭年世兰的伤疤,逼她动怒报复甄嬛么?
众人皆暗忖安陵容的胆子,却不知她要的正是这份“逼迫”。
上首的宜修心中早已掀起波澜。方才因祺贵人失言而有些发白的面颊,此刻竟因兴奋染上了一层潮红。她早想除了甄嬛,可翊坤宫的人把疏桐苑盯得紧,迟迟找不到下手的由头。若是能借年世兰的手除掉这个眼中钉,自己既能保得双手干净,日后再拿住年世兰害宫嫔的把柄,让祺贵人去养心殿一揭发,便是妥妥的一箭双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年世兰偏不遂她的意。她忽然对着安陵容展颜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贵人只管放心。甄答应虽犯了火烧宫苑的大罪,可终究还是皇上的人。说不定哪日皇上念起旧情,还想瞧她再跳支惊鸿舞解闷呢——虽说比不得先皇后当年一舞惊鸿、艳压京华,可寻常凑个趣儿,倒也够用了。”
“噗嗤”一声,齐妃没忍住,用绢帕捂着嘴笑出了声。宜修听得这话,指甲几乎要掐进凤椅的扶手里,狠狠瞪了齐妃一眼,才压下心头的火气。
安陵容脸色骤变,涨得像熟透的樱桃。她怎么也没想到,年世兰竟会扯出纯元皇后——这是宫里谁也碰不得的逆鳞,她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接话,只能喏喏地坐下,指尖死死抠着椅垫。
年世兰原以为宜修会当场发作,厉声喝她“放肆”,可宜修的手指在扶手上蜷了又蜷,终是硬生生忍了回去,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摆了摆手:“时辰不早了,你们也乏了,都回各自宫里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