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下的残火还在噼啪作响,火星子窜到半空又被冷风拍散,像极了火判官喉间涌出来的黑血——他跪坐在冰面上,赤焰卷轴的灰烬正顺着指缝往下漏,露出掌心被烧穿的焦黑窟窿。
“我烧了三十年命途......”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碎瓷片刮过喉咙的刺响,“可我的命,早被人烧没了。”
小石头蹲下来,鼻尖冻得通红。
这孩子自从感知退化后,总爱贴着活物听心跳,此刻他歪着脑袋,耳朵几乎要碰到火判官染血的衣襟:“你若不想再被当刀使......”他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什么,“就告诉我——灯娘子在哪?”
火判官的睫毛颤了颤。
他抬头时,雪光正落进眼里,那双原本像淬了毒的眼睛,竟泛起一星半点活气:“她在......”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小石头的棉袄上,染出朵狰狞的花,“血月祭坛,等九星连珠那一刻......”
萧云归抱着苏青竹的手紧了紧。
少女的体温透过粗布外衣渗进来,比雪地里的冰棱暖不了多少,可她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蜷动,每次轻蹭过他手腕,都像在挠他的心尖。
归一剑的剑柄抵着他后腰,烫得惊人,剑身上那道青玉裂痕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亮——那是未来之身的印记,此刻正顺着他的血脉往识海钻。
“你已无忆无名,不如归我。”
冷得刺骨的声音在识海里炸开。
萧云归闭了闭眼,看见那个青玉铸就的自己正盘坐在他意识深处,衣袂无风自动,连眉目都比他更清晰三分。
这是未来之身第一次主动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护不住她,破不开局,留着这具残躯做什么?”
苏青竹在他怀里动了动,喉间又溢出模糊的“萧大哥”。
萧云归低头,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的冰珠正簌簌往下掉,像是要把所有的脆弱都抖落在他眼前。
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青霄剑派的演武场,他第一次握剑,师父说“剑心要稳”,可此刻他的心却烫得发疼——不是疼自己,是疼怀里这个明明怕极了寒冷,却总把最暖的半床被子往他怀里塞的姑娘。
“雾娘子。”他转身走向一直缩在墙角的老妇人。
雾娘子是寒鸦堡的医婆,刚才帮他包扎伤口时手都在抖,此刻见他走近,立刻跪下来要接人。
萧云归把苏青竹轻轻放进她怀里,指腹最后一次蹭过少女冻得发青的耳垂:“带她去南境断崖谷,等我。”他声音很轻,却像钉进冰里的铁锥,“断崖谷有千年寒潭,她的妖血需要那潭水镇着。”
雾娘子重重点头,抱着苏青竹的手发颤,却把人护得极紧。
萧云归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寒鸦堡的灯火里,这才转身走向断桥中央。
归一剑被他握在掌心,剑身的温度已经烫得能烙伤人,可他握得更紧了——剑脊上的裂痕里,竟渗出一丝淡金的光,像血脉在玉中流淌。
“我不归你,也不归宿命。”他对着空气开口,声音混着风雪撞在崖壁上,“我只归这一剑。”
识海里的青玉身影突然暴起。
萧云归眼前闪过无数碎片:青霄剑派的血、北境的雪、苏青竹被鞭打的背、未来之身斩开天门的剑——那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把他的意识淹没。
他咬着牙,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归一剑的剑尖在冰面上划出半道弧光——那是逆星阵的残纹,他在《斩我经》里见过的,能引动天地气数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