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泣凰吟

“你——”裴元长剑落地,发出清越鸣响。侍卫们如潮水般涌来,将他重重按倒在地。他望着佩思卿被搀扶着远去的背影,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满是绝望与嘲讽。宫墙高处,惊起一群寒鸦,扑棱棱的翅膀声惊碎了这方血色残阳,为这悲怆的一幕添上苍凉的注脚。

佩思卿望着裴元被侍卫们拖拽着远去,他凌乱的发丝扫过青石板,留下道道血痕,宛如命运的鞭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却因她而沦为阶下囚。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眼前浮现出儿时与裴元在花园中追逐嬉戏的画面,那时的他总把最甜的糖糕留给她,会在她受欺负时挺身而出。可如今,他们却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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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回宫吧。”春枝轻声提醒,声音里满是担忧,伸手想要搀扶她。

佩思卿缓缓转身,脚步虚浮地往凤仪宫走去。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她知道,从裴元擅闯的那一刻起,他们兄妹的命运便已彻底改变。顾砚舟绝不会轻易放过裴元,而她却无力阻止。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这深宫将曾经纯粹的亲情扭曲成这般模样。她明白,这一切都是顾砚舟的算计,可她却如同被困在蛛网中的蝶,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

天牢之中,昏暗潮湿,腐臭的气息弥漫,仿佛能渗入骨髓。裴元被铁链锁在石柱上,浑身血迹斑斑。狱卒们手持皮鞭,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在他的背上,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脊背流下,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泊,宛如盛开的红梅。

“说!为何擅闯后宫?”狱卒头目一脚踹在裴元的腹部,恶狠狠地问道,唾沫星子飞溅在他脸上。

裴元嘴角溢出鲜血,却仍倔强地抬头,冷笑道:“要杀要剐随你们,想让我诬陷皇后,做梦!”牙齿间渗出血丝,染红了他的嘴角。

又是一鞭重重落下,裴元闷哼一声,却紧咬牙关,不再发出半点求饶声。他的眼前浮现出虞淑婉温柔的笑脸,想起她入宫前那双明亮的眼睛,如今却永远失去了光明,还葬身火海。他恨透了这皇宫,恨透了顾砚舟,更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哪怕此刻受尽折磨,他也绝不连累佩思卿半分,在他心里,那个妹妹始终是他最珍视的人,即便她成了皇后,即便他们立场不同,这份亲情也从未改变,如同磐石般坚固。

皮鞭声、喝骂声在天牢中回荡,裴元的意识渐渐模糊,但心中的执念却愈发坚定——他一定要活下去,要查出虞淑婉之死的真相,要为她讨回公道,这信念如同黑暗中的明灯,指引着他。

铜壶滴漏声缓缓淌过一个时辰,佩思卿屏退众人,提着金线绣牡丹的裙摆,缓缓踏入天牢。潮湿的青石板上,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刑架上裴元的身影交叠,仿佛命运的交织。

四目相撞时,两人竟意外地同时笑了。裴元染血的嘴角勾起,佩思卿眼中泪光盈盈,却倔强地不肯坠落。她望着他后背翻卷的血肉,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疼吗?”声音轻柔,带着心疼与愧疚。

“你不该来。”裴元偏过头,避开她颤抖的指尖,喉结滚动着咽下痛呼。铁链与刑架相撞,发出寒夜孤鸿般的哀鸣,在空旷的天牢中回荡。

“对不起。”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在地的蝶翼,带着无尽的悔恨。

“记得吗?你小时候总爱追着淑儿喊姐姐。”裴元突然开口,干涸的唇间溢出沙哑的追忆,“她每次进宫,都揣着油纸包的糖葫芦,你吃得满嘴糖霜,还要伸手抢我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仿佛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记得。”佩思卿攥紧袖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那又如何?”语调中带着无奈与悲凉。

“如何?”裴元突然爆发出癫狂的大笑,震得刑架簌簌作响,血沫顺着他下颌滴落,在青砖上绽开狰狞的红梅,“凤栖九天的皇后娘娘,踩着故人的骸骨作阶,当真是好风光!”笑声凄厉,充满了讽刺与绝望。

这刺耳的嘲讽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剜着佩思卿的心。她别过脸去,不愿再直视他眼中浓稠的悲凉,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动作摇晃,扫落几点烛火的余烬:“是我负了你们。”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卿儿,你当真不明白顾砚舟的算计?”裴元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带着令人心惊的平静,仿佛看穿了一切。

佩思卿望着地牢尽头摇曳的烛火,仿佛看到了那些被权力扭曲的岁月,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本宫知道。可惜……一切都太晚了。”话语中满是无力与绝望,转身时,凤袍上的金线在昏暗中划出冷冽的光弧。当沉重的牢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终于有一滴泪砸在她手背,滚烫得如同心口灼烧的伤疤。而天牢深处,裴元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铁链声混着更鼓,在漫漫长夜里织成一曲无人聆听的悲歌,诉说着这世间的无奈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