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赛金花至院门口,夜色已浓,巷子里静悄悄的。
赛金花却并未立刻离去,而是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塞到凌云手里,身子也顺势贴近了几分,带着她特有的、混合着风尘气与狡黠的语调,低声道:“小哥哥…你看…奴家对你…可算有心?今儿个在书坊…瞧见他们在印这个…想着…你定然喜欢…特地…给你要了一本最新的来…”
凌云借着门口灯笼昏暗的光线低头一看,封面上赫然又是三个刺眼的字——《探花集》!他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赛金花见他神色,以为他欢喜,更是得寸进尺,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吐气如兰:“怎么样…小哥哥…奴家这般有心…那…那润笔的银子…能不能…看在奴家这点心意的份上…稍稍…减去一些?”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一个微小的幅度,眼波流转,充满了暗示。
若在以往,被这等尤物如此贴近调笑,凌云难免心旌摇曳。可今日,他先是经历了父亲那番“沉重”的训诫,又见识了王珏“谈生意”的手腕,此刻对这美色攻势的免疫力竟是大大增强。他非但没有慌乱,反而顺势轻轻揽了一下赛金花的腰肢,触手温软,但随即放开,哈哈一笑,将那本《探花集》又塞回她手里:
“我当是什么稀罕物!这书…你要喜欢,明日我让人送你一箱!堆到你屋里当砖头垒墙都行!至于银子嘛…”他故意拉长声调,看着赛金花瞬间亮起的眼眸,斩钉截铁道:“一文都不能少!想都别想!”
他顿了顿,手指虚点了一下赛金花光洁的额头,带着几分戏谑警告道:“尤其…不许动那歪心思!想拿身子抵债?门都没有!小爷我…如今可是快要定亲的人了!得守男德!”
赛金花被他一顿连削带打,先是错愕,随即被他那副假正经的模样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心中那点利用美色省钱的念头也烟消云散,反而生出几分异样感觉。她嗔怪地白了凌云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来:“呸!谁要拿身子抵了!美得你!…凌…凌先生…你…你真是个…好人…”
莫名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凌云摸了摸鼻子,也有些好笑。见她仍站着不走,夜色渐深,便道:“行了,天色不早,天黑路滑,你一个女子独自回去不安全,早点回吧。”
赛金花闻言,脸上笑容敛去,露出一丝犹豫和…难以启齿的神色,脚尖在地上碾了碾,欲言又止。
凌云察言观色,直接问道:“咱俩啥关系?有事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赛金花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凌先生…是…是这样的…奴家…不是决定从良了嘛…那凝翠阁…是不能再住了。前些日子…奴家便寻了个僻静处…搬了家…”
“哦?搬到哪里去了?这是好事啊。”凌云随口应道。
“搬到了…前门巷…”赛金花声音更低了,“那宅子是个二进的,虽不算大,但我和妹妹,婢女三人住…也尽够了。本来…一切都挺好…可是…可是隔壁那宅子…”
“隔壁怎么了?”凌云心中一动,前门巷…这地名…有点耳熟?
“隔壁那宅子…比我这大一进,是个三进的大院落!气派得很!”赛金花脸上露出烦恼和后怕的神色,“可怪就怪在…那宅子空着!没人住!只留了一个…看着就油滑的小厮照看门户…”
“那小子…认得我!”赛金花语气带着愤懑和无奈,“自打我搬来,他就…就常常扒在墙头…或者找借口凑过来…说些不三不四的混账话…调戏于我…我…我心里害怕得紧…”
凌云眉头皱起:“岂有此理!你没报官?或者…找里长?”
赛金花苦着脸:“我…我哪敢啊!先生你不知道…那…那小厮…自称是…是赵巡检赵大人家的人!我…我一个刚从良的…哪敢去惹巡检老爷家的人啊!怕是…怕是刚去告状…就被他反咬一口…说我…说我勾引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