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家事公事两相煎 风月请柬添新愁

拖着疲惫的身躯,凌云终是踏出了县廨大门。夕阳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青石板上,显出几分孤寂。

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一日,先是盐枭案的收尾,又是海塘筹款的献策,心力俱疲。饶是他年少,也觉有些难支。

“唉,真是…为那几两俸银,为三餐有汤,便得如此劳心劳力…”他低声自嘲一句,迈着沉重步履,朝自家那间小小公廨行去。

刚拐进巷口,远远便瞧见自家院门外,蹲着一道熟悉身影。

那人见了他,立时跳将起来,脸上堆起略显局促的笑,快步迎上,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小…小叔!您下值了?”

凌云定睛一看,原是本家一侄子,名唤凌远志。按辈分,这小子确该唤他一声叔,然二人年纪相仿,少时常一同掏鸟窝、下河摸鱼。只是后来凌云顶了胥吏职,凌远志则一直在塾中读书,预备走科举正途,往来便疏了。

“远志?你怎来了?蹲此作甚?快进屋里坐。”凌云有些意外,忙掏出钥匙启门。

凌远志随他入院,搓着手,显是拘谨:“不了不了,小叔,侄儿说几句话便走。”

小荷闻得动静,自屋内出,见有客,忙去灶间烧水。

凌云将凌远志让至院中石凳坐下,打量着他。这小子身着半旧儒袍,洗得发白,然浆洗得干净,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傲,却也掩不住一丝清贫所致的窘迫。

“寻我有事?”凌云径直问道。他知,若非有事相求,这心只读圣贤书、颇有些清高的侄子,断不会主动来寻他这“胥吏”叔父。

凌远志脸微一红,踌躇片刻,方低声道:“小叔…是…是如此。明年便是县试之期,侄儿…侄儿想下场一试。”

“此是好事!”凌云颔首,“寒窗苦读,不就为这一刻?好生考!”

“只是…”凌远志声更低,“县试虽易,然…然其中关节繁琐,非止文章一道。需得廪生具保,需得打点礼房书吏,需得…需得拜会学官老爷,投递名帖文章,以求青目…这些…这些皆需银钱打点,人情走动…家中境况,小叔您是知晓的…实在是…”

他说得吞吐,脸已红至耳根。凌云立时明了。此是来打秋风,求资助,甚而望他利用“明府亲信”身份,去走走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