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家,午后阳光正烈,照得人有些眩晕。凌云抬头眯眼看了看天色,时辰尚早。他虽有几分酒意,但想到自己背负的“假冒御史”流言,终究是块心病。既然有沈侍御史暗中允诺撑腰,这国子监,还有什么不敢去的?
凌云先在街边茶摊讨了一碗茶喝,略解了酒渴,便登轿望北而行。途中在轿内换上了那身浅青色官袍,整肃仪容。
再入国子监,穿过太学门,前次站满书生的中庭此刻空无一人,唯有蝉鸣聒噪。想来此时各堂书生正在教官督导下诵读经义。凌云略一思忖,祭酒位高权重,自己贸然求见未免失礼。不如先去寻那日态度颇有疑点的郑监丞,或许能旁敲侧击出些端倪。
行至彝伦堂前,凌云稍有踌躇。这大堂气象森严,正中间那间想必是预留圣驾临幸所用,左右厢房不知哪间是郑监丞的公廨。正张望间,恰见一名小吏捧着文书经过,凌云顺手拦住问道:“请问郑监丞公房在何处?”
那小吏骤然被拦,面露不悦,但见凌云身着官袍,虽品阶不高,却带着酒气,身后还跟着四名精壮随从,显然不是善茬,只得压下恼意,指了指左侧厢房:“回大人,郑监丞正在左首间处置公务。”
凌云道谢,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入。郑监丞正伏案书写,见凌云进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他显然没料到,这个身陷“假冒御史”风波的凌云,此刻竟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国子监!
“下官凌云,见过郑监丞。”凌云拱手道,随即将入学文书放在案上,“下官奉旨入监读书,文书已勘验。”
郑监丞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此人尚未听闻外界流言?他按下心思,公事公办道:“凌参军既已勘合,入学事宜当由张典簿经办,其在正堂后偏厅处置。”
凌云不动声色,又道:“还有一事需禀明监丞。近日坊间忽有流言,诬指下官假冒御史,此事纯属子虚乌有!那日下官分明已在监丞与司业面前表明身份,何来假冒之说?此等谣言,不仅中伤下官,亦有损国子监清誉。还望监丞能体察下情,上书有司,为下官辩白,以正视听。”
郑监丞眼皮微跳,敷衍道:“凌参军言重了。本官职微言轻,人微言轻,恐难当此任。参军还是另寻位高权重者陈情为佳,若需本官从旁佐证,自无不可。”
凌云也不急,东拉西扯地与郑监丞周旋了近一刻钟,见他始终滴水不漏,便似不经意般转开话题:“说起那日之事……那几个书生所呈的状子,留在下官手中终是祸患。下官思来想去,此物还是应交由国子监处置最为妥当,不知监丞意下如何?”
郑监丞被凌云纠缠得有些心烦,脱口道:“此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参军速将状子交予御史台方是正理。我监亦需避嫌,岂可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