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旧梦

九两金 是我老猫啊 2452 字 12天前

枪响过后,整个荒滩活了过来。

远远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三艘渔船缓缓包围,船老大张阿彬试探性地带人靠近,直到听清夜空里阿吉欢快的叫声才松了一口气。

金鹰酒店发出的电报昨天就被至公堂的人快马加鞭送了过来,他猜到是陈九,却仍提心吊胆地防备着打头的渔船。

这片海域出现的每一艘陌生船只都有可能载着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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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扶着锈迹斑斑的船舷,看两艘货船缓缓楔入木栈桥的缝隙。

远处火把连成线,把捕鲸厂后滩的码头和海面照得透亮。

几个月前还散着臭气破烂不堪的荒滩,如今竟硬生生从礁石滩里挣出条新街。

几十栋杉木板屋鳞次栉比,房檐下晾晒的渔网随风轻晃,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一片。

“落船啦!”

船老大张阿彬的破锣嗓子炸响。

这渔民把头赤脚踩在缆桩上,他身后蹿出几个精瘦后生,抓着碗口粗的麻绳往木桩上绕,古铜色脊背在火光下绷成满弓,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见鬼,这帮黄皮猴子在这造了个镇子……”

大胡子水手杰克缩在甲板角落,忍不住拽了一下身边客串的白发船长——“修船工坊”的老板莫里斯。

他看见房顶上有人影晃动,手里像是拿着长枪,底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火把和油灯。

当初被“请”来当修船工,他还当是给卡洛律师的小公司在圣佛朗西斯科做工,哪料到要在这荒滩上见着持枪巡逻的岗哨。

陈九忍不住又靠前了半步,手里攥的栏杆松了又紧。

码头最前排,梁伯的烟锅在夜色里明灭如星。老人的脊挺得笔直,身后乌泱泱站着百来号捕鲸厂旧部。

咸水佬们裹着衣服,像是匆匆忙忙赶来,扣子都没系好,眼神却比火把还烫人。

“九哥!”

阿福忍不住率先抻着脖子吼,手在空中比划。

“九爷!”

提前回来的巡逻队的阿忠也在风中高喊,一路在萨克拉门托不管受什么伤都没哼过声,此刻嗓子却打着颤:“讲好要早早回来的…”

距离他带着三百几口人回来已经半月,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甚至有些难以面对从古巴一路过来的“老人”的眼神,像是自己做了逃兵,把陈九他们扔在了外面。

话没说完就被梁伯的烟杆敲了后脑勺。老人浑浊的眼珠在陈九身后的人影上面数了几遍,喉结滚了滚终究没说话。

终于是靠岸停稳。

船上船下的人们均是不自觉眼眶发红,还未等寒暄,他们却进了货舱里面,肩扛木箱鱼贯而出。

他们炫耀似地把木箱砸在栈桥上,露出里头分门别类放好的吃食。

走时,他们买了一堆萨克拉门托的的农产品,包括小麦、玉米、大麦、土豆、甜土豆、葡萄酒等。

里面还有比较金贵的猪肉、牛肉和火鸡。还有一箱子黄油和蜂蜜。

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除了政治中心,还是整个西海岸最大的农场所在地,最大的铁路枢纽,比起靠海的三藩,物产的丰富程度和价格低廉程度都胜过一截。

不管从哪里回乡,总要带上满满的东西,这也是老传统了。

最后两箱格外沉重,四个汉子抬得青筋暴起。掀开盖子,是一桶接一桶的面粉。

来自凤凰磨坊的“白玫瑰”面粉,磨的雪白,一桶3美元,也就是在本地才有这个价格。

“嗬!”

人群炸开片倒抽冷气声。老渔民豁了牙的嘴咧到耳根笑了,缺了几颗牙的牙床笑得漏风:“叼他老母,这世道还真能变……”年轻时在广东老家,官府征粮的队伍一来,全村得跪着交税;如今却是自家的船带回能养活一镇人的货。

人群里的冯师傅更是两眼放光。

渔民多数时候吃的都是石磨的土质面粉,粗粝得难以下咽,除了刚来捕鲸厂时候拿鬼佬的“机器面”做了次虾饺,后面一直都没再买过这么好的精制面了。

对他来说,面粉耐存储,还能做主食,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至于稻米,在唐人街得跟所有的华人移民抢着买,全靠海运的船从广东拉,这里的鬼佬没人种!

“阿梅!快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