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师妹定是认为我品行有亏……道途之上，心性不坚，如何能得长生？”叶炳喃喃自语，这次不再是单纯的儿女情长，而是上升到了道心层面，“往日在她面前，我始终恪守礼数，持身以正，方能得她些许青眼……今日这般不堪模样，全毁了……”

鹿彦祖听着，感觉这次叶炳的绝望不仅仅是感情受挫，更关乎修行者的自我认知和道心拷问。他挠了挠头，知道简单的安慰和出主意是没用了。

“叶师兄，”鹿彦祖斟酌着开口，语气也认真了几分，“我且问你，你追求苏师妹，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她貌美，或者想寻一道侣？”

叶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初见时，自是惊艳于其风华。但后来……是觉她道心纯净，于丹道一途颇有灵性，与我志趣相投。与她论道，每每能有所得……我……我是真心钦慕其人，而非仅仅皮相。”

“既然如此，”鹿彦祖点点头，“那你就更不该就此消沉。一个误会，就能让她否定你的全部？若她真是那般因表象而轻易定论之人，或许也并非师兄你的良配。”

叶炳身体一震，抬头看向鹿彦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鹿彦祖继续道：“再者，修行之路漫长，谁人没有失态窘迫之时？若因一次意外，便道心不稳，那这道心，未免也太过脆弱。苏师妹若因这点事情就彻底否定你，那只能说明她看重的并非你叶炳其人，而是她心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幻象。”

这番话，如同晨钟暮鼓，敲在叶炳心上。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绝望渐渐被沉思取代。

是啊，修行之人，逆天而行，心境修为至关重要。若连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住，谈何大道？若苏师妹真是那般不容瑕疵之人，自己这三年，是否也只是在追逐一个幻影？

看着叶炳陷入沉思，鹿彦祖知道他在消化这些话，便不再多言，转而欣赏起眼前的景色。不得不说，这彩云峰真是财大气粗，远处那些阁楼、横跨山涧的虹桥，无一不彰显着深厚的底蕴。

过了好一会儿，叶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虽然依旧带着伤感，但那份死寂的绝望已经淡去，换上一种带着痛楚的清明。

“鹿师弟……多谢。”叶炳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平稳了许多，“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执着于表象，反倒落了下乘，动摇了道基。此事……顺其自然吧。若有机缘，我自会向苏师妹解释清楚。若她不信，或因此鄙夷于我……那也只能说明，我二人缘分仅止于此。”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依旧有些褶皱的衣袍，虽然身形还有些萧索，但脊梁却重新挺直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完成峰主交代的任务。鹿师弟，我们走吧，莫让峰主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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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彦祖看着叶炳这迅速调整过来的状态，心中也不禁有些佩服。这才是修仙者该有的心性，拿得起，放得下……至少努力在放下。

“师兄能想通就好。”鹿彦祖也站起身，“不过，既然要见峰主，我们是不是得先找个地方整理一下仪容？你我现在这模样……”他指了指两人依旧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衫。

叶炳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和鹿彦祖，确实狼狈。他苦笑一下：“前面不远有一处引来的山泉，平日少有弟子前往，我们去那里稍作整理。”

叶炳引着鹿彦祖，绕到山崖另一侧，果然见到一泓清泉从石缝中汩汩涌出，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映着天光云影和周围的翠色。

鹿彦祖理顺了自己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拍了拍沾染了些许尘土的外袍。他看着水中倒影里自己依旧有些微红的脸颊，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师兄，你看这样……还行吗？”鹿彦祖整理完毕，有些不自信地问道。

叶炳已经基本恢复了平日的仪容，除了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黯然，表面上已看不出方才的失态。

他上下打量了鹿彦祖一番，点了点头：“尚可。师弟仪容本就不俗，稍作整理便已无碍。只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提醒道，“稍后见到峰主，务必谨言慎行，莫要……莫要再如方才那般高声喧哗了。”

鹿彦祖老脸一红，连忙保证：“师兄放心！刚才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叶炳见他态度诚恳，神色稍缓。

他自己也对着水面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再无疏漏，这才深吸一口气，对鹿彦祖道：“走吧，鹿师弟。峰主此时应在流云殿偏厅。”

两人离开山泉边，重新踏上通往流云殿的路径。

这一次，他们的步伐沉稳了许多，叶炳在前引路，鹿彦祖紧随其后，虽然心中依旧有些忐忑，但至少表面上恢复了应有的镇定。

沿途依旧能遇到一些彩云峰的弟子，他们看到叶炳，大多会客气地点头致意，称呼一声叶师兄，目光偶尔会略带好奇地扫过跟在他身后的鹿彦祖，但并未再有之前的异样注视。显然，之前平台上的小插曲虽然尴尬，但并未广泛传播开来，这让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叶炳似乎也刻意避开了可能遇到苏樱的路线，选择了一条相对绕远但更为清静的回廊。

回廊两侧雕梁画栋，偶尔能看到一些弟子在远处的药圃中忙碌，或是在亭阁中切磋技艺、探讨功法，一派井然有序又生机勃勃的景象。

鹿彦祖默默观察着，心中对彩云峰的印象逐渐丰满起来。这里不仅富庶，而且弟子们似乎都各有所长，专注于自己的领域，学术氛围相当浓厚。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座比之前所见更加宏伟殿宇出现在眼前。通体仿佛由七彩灵玉砌成，笼罩在氤氲霞光中的巨大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以古朴玄奥的字体书写着“流云殿”三个大字，隐隐有大道韵律流转。

殿门前有弟子值守，见到叶炳，纷纷行礼。

“叶师兄。”

“叶师兄，这位是？” 一位值守弟子看向鹿彦祖。

叶炳恢复了他作为内门弟子的从容气度，微微颔首：“这位是鹿亦凡鹿师弟，奉峰主之命前来觐见。”

那弟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显然也对鹿亦凡这个名字有所耳闻，态度更加客气了几分：“原来是鹿师弟，叶师兄、鹿师弟请随我来。”

由值守弟子引路，三人穿过气势恢宏却空旷寂静的主殿，绕过几处回廊，来到了一处相对小巧精致的偏厅之外。厅门虚掩着，隐约有淡淡的檀香传出。

值守弟子在门外停下脚步，躬身道：“峰主，叶炳师兄与鹿师弟到了。”

里面传来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女声：“进来吧。”

叶炳整理了一下衣襟，看了鹿彦祖一眼，示意他跟上，然后轻轻推开了厅门。

厅内静谧，唯有淡淡的檀香萦绕。

鹿彦祖紧随叶炳，眼观鼻，鼻观心，不敢随意打量，只觉得周身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气场所笼罩，仿佛踏入了一片神圣之地，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弟子叶炳，携鹿亦凡师弟，奉召前来。”叶炳对着空无一人的主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恭敬。

他话音刚落，主位前方的空间微微波动，如同水纹荡漾，彩云峰峰主姜彩虹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其上，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