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暗流指向

腊月廿七,夜。康陵。

年关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穿透厚重的宫墙,浸透署衙值房的每一个角落。窗外,北风凄厉的呼啸声,仿佛永无止境,带着一种要将天地间最后一丝暖意都掠夺殆尽的狠绝。值房内,炭火盆早已熄灭多时,盆沿凝结的白霜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空气凝滞,寒意刺骨。

沈炼独自一人,矗立在巨大的榆木公案前。案上,油灯如豆,光线昏黄,勉强照亮摊放在上面的几样东西——一张写满密麻字迹的纸、一小撮用桑皮纸承托的暗褐色泥土、一张拓印着奇特鞋印的薄棉纸、以及几张零散记录着刘秉笔异常、德宝横财等线索的便笺。

他没有坐,身姿挺拔如松,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如同这永陵上空终年不散的阴霾。连日来的高压、挫折、等待,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然而,此刻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如鹰隥,紧紧盯着案上的物件,仿佛要将它们看穿。

苏芷晴的密报,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块巨石,在他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斜纹重浆蓝棉布”、“闽浙沿海”、“船工渔户”、“京畿罕见”、“与东南海运、漕运密切相关”——这些关键词,如同散落的星辰,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烁,试图寻找彼此连接的轨迹。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破案,需要的不是一时的激动,而是最冷静、最缜密的逻辑推演。他需要将所有的线索,重新梳理,整合,拼接成一幅尽可能完整的图画。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几缕微不足道的蓝色纤维上。苏芷晴的报告,余老的鉴定,已经将其锁定为“闽浙沿海船工渔户专用”的标识。这意味着,至少有一名穿着这种特定布料的人,极其接近过享殿内的玉璧,甚至直接参与了盗窃或掉包!

紧接着,他的视线移向那瓶带有海腥味的泥土。这味道,与蓝色棉布所指向的“沿海”环境,完美契合!泥土出现在享殿侧窗的缝隙,说明有人从外部接触过那扇窗。此人身上或鞋底,沾染了来自沿海地区的特殊泥土。这与“穿着闽浙沿海特有工装”的推断,形成了强烈的互证!

然后,是那张鞋印拓片。纹路奇特,非制式官靴。这双鞋的主人,与穿着蓝布工装、脚踩海腥泥土的人,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至少是同一伙人!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有着共同的习惯和装备来源!

三大物证,如同三根来自不同方向的丝线,在此刻,被“闽浙沿海”和“与海运、水运相关”这两个核心点,牢牢地拧成了一股坚韧的绳索!指向明确,证据链初步形成!

沈炼拿起记录刘秉笔异常举止的便笺。案发前深夜,曹公公的心腹刘秉笔,鬼鬼祟祟出现在享殿侧窗外!他去做什么?接应?放风?还是亲自参与?无论哪种可能,都将他与外部潜入者联系在了一起!他是内应,是连接陵内与陵外的关键节点!

再看德宝突然暴富的线索。孙公公的干儿子,在案发前后获得不明巨额钱财。这是酬劳?是封口费?他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否利用其身份,为外部人员提供了便利或掩护?

刘秉笔和德宝,分属康陵内部两个可能互有矛盾的太监势力孙公公与曹公公,但他们却可能共同卷入此案!这暗示着什么?是两股势力暂时勾结?还是背后有一只更大的手,同时操控或利用了永陵内部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