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拿起几面放大镜,其中一面镜片格外厚实,边框是黄铜所制,“这是西洋来的高倍镜,可窥微观之境。使用时需对准光线,心神凝聚,方能见常人所不能见。”
接着是光滑如丝的银针、边缘磨得极薄的铜片、一叠裁剪整齐的桑皮纸袋、以及数个小巧的蜡封琉璃瓶。“银针用于挑取细微纤维,铜片可刮取缝隙中的泥土屑末。所有发现,需用这桑皮纸袋妥善封装,若涉及泥土、粉末,则入蜡封瓶,以防污染或受潮。每一件证物,都需标注发现位置、时间,不得有误!”
他讲解得极其细致,甚至亲自示范了如何用软毛刷轻扫桌面缝隙,如何用放大镜观察。众人凝神静听,不敢遗漏一字一句,他们意识到,这将是一种全新的、近乎苛刻的办案方式。
工具分发完毕,沈炼铺开一张享殿及周边区域的简图,用朱笔清晰地划分出五个区域,每人负责一块,张猛负责协调并警戒外围。
“记住,”沈炼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语气凝重,“今日之法,无他,唯‘耐心’与‘细致’四字。我们要做的,不是走马观花,而是如同篦子梳头,一寸寸地篦过去!哪怕是一粒异常的尘埃,一丝异样的纤维,都可能是指向真凶的关键!切忌心浮气躁,更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卑职明白!”五人齐声低吼,士气被悄然点燃。
辰时三刻,一行人再次来到享殿那巨大的朱漆殿门前。殿门开启,那股阴冷陈腐的气息再次涌出。与昨日不同,沈炼率先脱下大氅,挽起袖口,手持毛刷和放大镜,俯身踏入了殿内。
他没有走向空旷的殿心,而是径直来到靠近门边的一处墙角。在众人注视下,他做了一个令所有人印象深刻的动作——他几乎完全匍匐了下来,左侧脸颊贴在了冰冷刺骨的金砖地面上,右眼透过那枚高倍放大镜,逆着从门缝透入的微弱天光,开始审视砖缝之间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狭窄世界。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呼吸也放到最轻,生怕惊扰了那些可能存在的、微小的证据。毛刷在他手中,如同绣花女的银针,以毫米为单位,轻柔地扫过砖缝的每一个凹凸。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令人生畏的北镇抚司总旗,更像是一个虔诚的、在尘埃中寻找神启的苦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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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猛等人见状,再无多言,纷纷效仿,在自己的区域内,以各种别扭却极其专注的姿态,开始了这场前所未有的“微观勘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