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那间位于废弃染坊最深处的临时据点,此刻门窗紧闭,厚重的毡毯垂落,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响隔绝。屋内只点了一盏孤灯,豆大的火苗在灯盏中不安地跳跃,将有限的光明与浓重的阴影切割成一片片晃动的区域,映照在两张凝重如铁的脸上。空气凝滞,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陈旧染料、潮湿泥土以及一种近乎实质化的紧张的气息。
沈炼背对着那盏孤灯,身影被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面前粗糙的木桌上,摊开着几张简陋的草图和一些写满密文的桑皮纸条。赵小刀则垂手肃立在一旁,脸上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在黑暗中搜寻猎物的夜枭。
“说吧,小刀。”沈炼的声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太多涟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赵小刀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昨夜至今晨的所有收获,条理清晰、巨细无遗地向沈炼做了汇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平稳,但每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寂静的空气里。
他从柳条巷鲁氏铁匠铺开始说起,详细描述了铺面的破败、鲁一手那看似浑浊实则暗藏警惕的眼神、对自己提出的“特殊登山爪”要求时异样的警觉和言语的闪烁,以及那下意识瞥向紧锁工具箱的细微动作。他重点强调了鲁一手在拒绝后,那反常的惊慌和匆忙离去的仓皇。
接着,他汇报了从漕运码头、地下赌场、低级暗娼馆等三教九流之地汇总来的江湖风声:关于月前出现的、操北方口音的“手艺人”团伙,其中一人腰间那引人注目的、非皮非麻、泛着丝光的细索;关于半月前疑似“鼓上蚤”传人或同门在京现身的模糊踪迹,以及那件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如意扣”。
最后,他提到了那个来自码头老账房的、至关重要的预警:似乎另有不明身份的人,也在暗中打听类似的消息,气氛微妙,感觉“来者不善”。
赵小刀说完,便垂手退后一步,不再言语,等待着沈炼的消化与决断。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沈炼没有立刻回应。他缓缓转过身,面向桌子,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地扫过那些代表线索的草图和纸条。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笃、笃”声,仿佛在将纷乱的线索重新排列组合。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赵小刀提供的所有碎片化信息,与之前现场勘查发现的气窗弧形压痕、案几底部的特制桐油与冰蚕丝残留,以及永嘉郡王府那严密的守卫和短暂的时间窗口,进行交叉比对、逻辑串联和可能性推演。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压抑的气氛几乎要凝固成冰。
终于,沈炼停下了敲击的手指。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电,直射向赵小刀。那眼神中,之前的凝重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迷雾后的冷静与决断。
“三条线,指向一个结论。”沈炼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定性,仿佛已经看穿了整个迷局的核心。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