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牧父亲走在前面,方牧沉默地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能清晰看见石料厂那熟悉的轮廓时才停下脚步。
在夕阳中,父亲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当年咱们家刚把这养猪场办起来的时候,真是小麻烦不断。
人家胡厂长,二话不说,就派人帮我们把从石料厂到养猪场的这段路,全都铺成了结实的沥青石子路。
平日里,咱们这边但凡有点什么大小事情,需要借个工具、找个机械,他也从来没推辞过,总是尽力帮衬着……”
方牧默默地听着,这些往事他有些听过,有些已经模糊。
他低下头,诚恳地开口:
“爸,对不起。
是我不对,我不该没跟您商量,就擅自做主把胡厂长的设备卖掉,更不该后来还跟您顶嘴吵架。”
“不,儿子,你没错。”
父亲摇了摇头,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就像你妈说的,你们做的这些事,说到底,都是为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能活下去,能过得更好。”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说道:
“其实……我生气,并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胡厂长。”
方牧诧异地抬起头,看向父亲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
“我是因为……因为再也看不到这些熟悉的设备,心里突然害怕了。”
父亲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方牧很少听到的脆弱,
“我害怕我们真的……真的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正常的日子了。卖掉它,就像把最后一点念想也给切断了。”
是啊,没有人规定,为人父、为人长辈就必须永远坚强。
他们也会承受不住压力,也会在时代的剧变面前感到彷徨、悲观,甚至恐惧。
“没事的,爸。”
方牧的声音柔和下来,安慰道,
“会好起来的,原来的生活一定会回来。您不是总说,要相信国家,相信人民子弟兵吗?
我们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也给我们自己一些时间,一起再多坚守一段日子。”
父亲的眼眶在夜色中微微泛红,他抬手似乎想掩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