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姊姝轻声道:“夫君有所不知,墨家确有罪,只是这罪过,却不在当代钜子身上。
龙武七年,先帝有意挥师漠北,征讨须卜氏,为保万全,曾亲自屈尊到访墨家,求上任钜子派工匠赶制大批连弩车与铁蒺藜机关,用以应对匈奴骑兵。”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唏嘘:“谁知先帝的礼贤下士,反倒被那老钜子当成了对墨家的格外倚重。头一回,他称病不见,第二回总算见了面,却借口人手短缺,说要造出那些器具,至少得两个月,两个月啊,兵贵神速,战机早就错过了。
先帝耐着性子说,把你的制作图谱给我,我让工部接手,结果还是被那老钜子一口回绝了,说自家秘学,从不外传。
先帝本就性子刚烈,当即揪着他的衣领给了一顿教训,随即下旨将墨家逐出天机府,断了每月的供奉。
那老钜子也是狂悖,他扬言说,墨家绝对不会支持主动侵略的不义之战。
先帝怒极反笑,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没有处置任何人。
但也就是这句话,彻底将秦墨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五胡放马中原的苦痛,至今仍像一片阴云一样漂浮在帝国上空,你说,他该不该死呢?
莫姊姝抬眼看向秦渊,“从那以后,公输家大约是得了风声,总是挑合适的时机寻衅滋事,几十年的时间,两家械斗不下几十次,每次墨家出了人命,京兆尹那边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含糊着就过去了,可若是公输家有人折损,墨家动手的人却总要按律严惩。夫君该明白这背后的意思吧?”
秦渊点了点头道:“上头有人授意之,按照这个态势下去,要么让墨家死绝,要么逼他们自行解散,这等因果圣人不想担,所以交给了与墨世代对立的公输家族。”
“夫君聪慧。”莫姊姝叹了口气,“那上任家主当真是个糊涂透顶的人物,自己狂傲愚蠢,却要全族替他受这份罪。偏他最后还能寿终正寝,倒让先帝的不满越发重了,对墨家的苛责也日甚一日。
新圣登基也没有解除这项禁制,墨家族人已从当初的五百余口,锐减到一百多人。有的死在荒野,有的暴毙在茶摊酒肆,还有的,就被人堵在巷子里活活打死,总之,很是凄惨。”
“如今,可能是真的再也没有抵抗的力气,青壮也就剩那么几个,偌大的家族,如今只剩老弱病残,若是再负隅顽抗,世间便再也没有秦墨这一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