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蒙军退兵的消息,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冰块,让总镇府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爆炸和短暂寂静的战场,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凌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退兵?西面的蒙军退兵了?怎么回事?说清楚!”
那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混合着血污、烟灰和难以置信的神色:“是…是真的!西面的鞑子本来还在猛攻,突然就听到了他们后方传来一阵阵紧急的鸣金声,然后…然后那些攻城的鞑子就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跑得飞快!连伤员和器械都顾不上带了!冉先生恐其有诈,没敢追击,特派小的冒死前来禀报!”
突然退兵?而且是在北面即将取得突破、总镇府眼看就要被攻克的节骨眼上?这太不合常理了!兀良合台绝不是心慈手软或者轻易放弃的人!
凌岳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难道是…外界发生了重大变故?迫使兀良合台不得不退兵?
“凌八!”他立刻喝道,“立刻派出所有还能动的侦察兵!不惜一切代价,探查蒙军大营动向!尤其是中军大帐的旗帜和号令!”
“是!”凌八也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立刻转身而去。
此刻,总镇府前的蒙军因为那恐怖的爆炸和西面友军的莫名撤退,也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进攻彻底停滞,甚至开始出现小范围的溃退。守军压力骤减,但无人敢放松警惕,依旧紧握着武器,紧张地注视着烟尘弥漫的前方。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城内零星的战斗还在继续,主要是清剿那些被困在城内的蒙军小股部队,但大规模的进攻确实停止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凌八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极度疲惫,却又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疑惑。
“主公!探明了!蒙军…蒙军真的在全军撤退!”凌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中军大纛正在向北移动!各营寨都在拔营!人马嘈杂,秩序混乱,不像是诈退!而且…而且探子冒死靠近,听到一些溃兵惊慌的喊叫,似乎…似乎提到了‘大汗’、‘急令’、‘北归’等词语!”
大汗急令?北归?
凌岳的脑子飞速转动。忽必烈?难道是忽必烈那边出了什么大事?阿里不哥反扑?还是漠北老家出了问题?或者是其他什么足以动摇忽必烈根基的重大事件,让他不得不紧急召回南征的兀良合台这支精锐力量?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对于岌岌可危的夔州城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是绝处逢生!
消息很快传开,残存的守军先是不敢相信,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痛哭!他们相互搀扶着,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蒙军,看着满城的断壁残垣和同伴的尸体,心情复杂难言。
凌岳却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他深知,穷寇莫追,更何况对方是主动撤退,并非溃败,实力犹存。此刻出城追击,无异于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