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叙安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在指挥处理一件器物。他站在木桶旁,枯瘦的手如同鹰爪,飞快地从旁边一个敞开的巨大药柜里抓取药材。
那药柜密密麻麻布满了上百个小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泛黄的标签。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苍术、骨碎补、血竭、百年老参切片、不知名的赤红矿石粉末、散发着寒气的蓝色草叶...各种或珍贵或奇异的药材被他精准地投入翻滚的药液中。
他时而用一根奇长的银针,快如闪电般刺入李鸿彬几处要穴,每一次下针都精准无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韵律,刺激着李鸿彬濒死的身体强行吸收药力;
时而又将几味研磨好的药粉混合,撬开李鸿彬紧咬的牙关,强行灌下。
他的神情专注到近乎狰狞,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对伤者的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对“救治”这一个事情本身的狂热,仿佛在完成一件复杂而危险的艺术品。
陆见星被允许留在药房角落的一个小木凳上。
她紧紧抱着膝盖,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惊恐地看着木桶里那个在滚烫药液中痛苦挣扎、如同受着酷刑般的大哥哥。
每一次看到李鸿彬因剧痛而抽搐,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那不成调的、野兽般的呜咽,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小小的身体也跟着一颤。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敢哭出声,怕打扰到陶爷爷,只能悄悄在李鸿彬旁边,用细若蚊呐的声音,一遍遍地、颤抖地重复着:“大哥哥...不怕...不怕...坚持住...药是苦的...但能治病...”
“陶爷爷在救你...不怕...见星在这里陪着你...”
那稚嫩的声音,成了这间充满药味和痛苦呻吟的房间里,唯一的一丝微弱却执着的暖意。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药浴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木桶下的炭火昼夜不息,药液的颜色从深褐转为暗红,又渐渐沉淀为一种墨玉般的黑色,蒸腾的雾气中蕴含的药力越来越浓。
陶叙安几乎寸步不离,只在极度疲惫时靠在墙角打个盹,很快又会惊醒,继续他那近乎严酷的救治。
陆家人轮流送来食物和清水,但除了陆见星固执地一直守着,其他人都不没法在药房久留。
......
药桶里的药液被李鸿彬吸收彻底后,又继续换一桶药,一直持续到第三天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