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平静,深邃,像一口结了厚冰的古井,映不出任何情绪。
“本将想请将军率本部三千人,去那里扎营,截断匈奴人的耳目。”
“这个任务,需要经验,需要耐心,非宿将不能担此重任。”
“一来,为大军扫清侧翼。二来,也请将军稍作休整,以待决战。”
话,说得滴水不漏。
是重用,是体恤,更是信任。
可帐中又有谁听不出来?
这是要把李广这把“数奇”的刀,远远地,远远地扔出去。
扔到一个对战局无关痛痒的地方。
赢了,是你李广的功劳。
输了,或是……又“迷路”了,也绝不会波及大军分毫。
李广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脸色从涨红,到煞白,最终化为一片铁青。
他想咆哮。
他想质问。
他想把那道据说能决定他命运的狗屁空白圣旨,直接砸在卫青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可他看着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轻蔑,没有讥讽,什么都没有。
只有属于三军统帅的,绝对的,冰冷的理智。
一个合格的统帅,绝不会拿数万将士的性命,去赌一个老将的荣辱。
李广胸中那团足以焚天的怒火,在这一刻,突然就熄了。
化作了一缕冰冷刺骨的青烟。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后退一步,对着卫青,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军礼。
声音嘶哑,却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末将……遵命。”
……
千里之外,右路军。
霍去病自代郡出发后的行军,是一场席卷大漠的烈火燎原。
他的大军,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正以一种不计代价的疯狂,狠狠捅向大漠的心脏。
人歇马不歇。
帅帐之内,气氛同样冰冷如铁。
霍去病歪靠在榻上,单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正把玩着一枚刚从匈奴百夫长手上夺来的狼头金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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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对面,站着李广利。
李夫人的兄长,天子安插在他军中的那双“眼睛”。
“骠骑将军。”李广利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如此急行军,马力耗损巨大,将士已现疲态。一旦遭遇匈奴主力,恐难一战。”
“哦?”
霍去病抬了抬眼皮,笑了。
“李将军,是觉得我走快了?”
“末将不敢,只为大局着想。”
“大局?”
霍去病嗤笑一声,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走到李广利面前,高出半个头的身高,带来山峦崩塌般的压迫感。
“我告诉你,什么他娘的叫大局!”
霍去病的声音,像是从冰川下刮来的风。
“大局,就是在匈奴人还没穿好裤子之前,一刀剁了他们的脑袋!”
“至于疲惫?”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电,扫过帐内所有亲兵。
“累吗?!”
“不累!”
“想不想歇?”
“想杀人!”
怒吼声汇成一股,几乎要掀翻帐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