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可朕的绣衣使者昨日快马传回的消息说,七月十五,陈留太守就已上报,粮仓因暴雨霉变,亏空三成。”

“这封急报,被压在了丞相府,未曾上达天听。”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田蚡那张骤然失去所有颜色的脸。

“丞相,是你记错了,还是朕的使者,看错了?”

整个宣室殿,刹那间鸦雀无声。

这个问题,比那卷竹简上所有的罪证加起来,还要致命。

前者是贪。

后者,是欺君。

是堵塞言路,是拿天子当玩物。

田蚡双腿一软,膝盖骨重重地磕在金砖上,再也站不起来。

他完了。

刘彻不再看他,仿佛他已是一具尸体。

目光转向殿下。

“张汤。”

廷尉张汤应声出列,身形如一柄悄然出鞘的利剑。

“臣在。”

“设专案,查。”

刘彻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殿内的空气都带上了血腥味。

“凡涉此案者,无论官阶,无论亲疏,一律拿下。朕给你廷尉府缇骑三百,可入公侯府邸,可开诸郡武库。”

“朕,只要一个结果。”

张汤俯身,叩首。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冷硬如冰。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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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长乐宫。

王娡没有哭,只是双眼通红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殿内没有侍从,只有母子二人。

“彻儿,你非要逼死他吗?”

“母后,舅父是国之丞相,儿子不敢。”刘彻的语气温和,却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屏障。

“你还在装!”

王娡猛地一拍桌案,压抑的怒火终于喷涌而出。

“若无你的授意,窦婴那条老狗敢咬丞相?你让他去治河,就是递给他一把刀,让他来挖我们王家的根!”

“彻儿,你忘了你父皇走得早,是谁在朝中为你保驾护航?是田蚡!是你舅舅!如今你翅膀硬了,就要卸磨杀驴?你这是要让天下人骂你刻薄寡恩!”

刘彻静静地听着,任由母亲的情绪宣泄。

直到王娡声嘶力竭,气息不稳,他才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轻轻推到母亲面前。

小主,

“母后,您说的这些,儿子都记得。”

“但您看看这个。”

王娡疑惑地展开帛书,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田蚡与北军、南军中高级将领私下宴饮、馈赠的详细清单。

时间、地点、人名,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