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所有的隔阂与不快,都在这杯酒中,烟消云散。

当晚,长乐宫内。

窦漪房听完内侍的汇报,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也未停,只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皇帝,长大了。”

刘彻跪在窦漪房的寝殿外,隔着纱帐,恭敬地背诵着自己对《淮南王书》的心得。

末了,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少年人的倦怠。

“皇祖母,孙儿近日读书劳累,心中烦闷,想去皇姊府上小住几日,散散心。”

纱帐后,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才传来一个字。

“去吧。”

御驾缓缓驶向平阳公主府。

车厢内,刘彻脸上的谦恭与倦怠褪得一干二净。

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即将得到奖赏的,疯狂的占有欲。

他已经赢得了蛰伏的时间。

现在,他要去见他唯一的同盟。

他真正的,奖赏。

行辕之内,丝竹靡靡,歌舞升平。

刘彻端坐于主位,却显得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与摇曳的烛火,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个独自抚琴的女子身上。

卫子夫。

她依旧一身月白素裙,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再简单不过的木簪绾住。

像一株,于喧嚣之外,独自盛开的雪莲。

她没有看他。

指尖流淌出的音符,与满帐的靡靡之音格格不入。

那琴声里,没有风花雪月,没有邀宠献媚。

有的是高山巍峨,是江河奔流,是铁马冰河入梦来。

小主,

一曲终了,满座死寂。

随即,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刘彻端起面前的青铜酒爵,一饮而尽。

一股无名的邪火,在他胸中横冲直撞。

他想立刻冲过去,把那个女人从琴案后抓起来,狠狠揉进自己的怀里,逼问她那颗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可以驯服烈马,可以弹奏山河,却独独对他,视而不见!

侍女再次为他斟满酒。

刘彻端着酒爵,在众人无法察觉的角度,手腕猛然一振,将酒爵重重顿在漆木案几上!

“哗啦——”

琥珀色的酒液,尽数泼洒在他玄色的常服上,瞬间浸湿了一大片。

“陛下!”

内侍尖声惊呼。

平阳公主立刻起身,脸上的关切恰到好处,天衣无缝。

“陛下莫慌,臣姊早已为您备好了更衣的厢房。”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转向角落的卫子夫,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子夫,你手脚最是稳妥,去伺候陛下更衣。”

卫子夫抚在琴弦上的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抬头,迎上平阳公主的目光,心中一片清明。

这是她们的棋,也是另一盘棋。

她缓缓起身,对着主位,屈膝一礼。

“诺。”

厢房内,檀香幽微,静得能听见灯芯燃烧的“哔剥”声。

刘彻屏退了所有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