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封 镜片映过的长街

我背包里的车票,座位号连在一起,靠窗的位置,你说“看星空得靠着窗”。

“老周师傅的徒弟说,”我把新驾照揣进兜里,银杏叶的边缘硌着掌心,“他临走前留了一副镜片,说‘等0713号的两个人来取,能看透最远的星’。”

你突然从帆布包最底层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拆开时,两片树脂镜片在阳光下泛着淡蓝的光。

“我上周去取的,”你把镜片往我手里一塞,“徒弟说‘老周算着你们该换驾照了,这镜片能过滤紫外线,看高原的太阳不刺眼’。”

少年背着望远镜跑出门,喊着“要去看星星啦”,你的帆布包在风里晃,露出半截星图,上面用红笔圈着“文锦星”的位置。

我突然懂了,所谓同行,不是非要并肩走在同条长街,是你的星轨里有我的镜腿弧度,我的镜片上有你的星晕;

所谓牵挂,不是攥着旧镜架不放,是知道在遥远的宇宙里,有颗以我们名字命名的星,正带着0713的编号,在银河里划出属于我们的轨迹。

车管所的排号机还在响,工作人员喊着下一个号,我们的旧驾照被收进档案袋,新驾照上的照片并排放在台面上,两副黑框眼镜对着彼此,像在互相点头。

我望着你镜片反射的天光,突然想告诉老周师傅,他说的“好眼镜陪人走过长街”是真的——

这长街,从大学门口的梧桐树,走到了车管所的窗口,未来可能还会走到新疆慕士塔格峰的观测站,走到“文锦星”照耀的每一寸土地。

亲爱的,此刻的镜片在手里发暖,像握着一片浓缩的星空。

我突然想告诉你,所谓永恒,不是镜架永不磨损,是编号刻进了时光;

不是星轨永不改变,是我们的名字,被写进了宇宙的档案。

明天的火车上,要不要把新镜片装上?

我查过了,那曲的星空能看见银河的尘埃,恰似当年你落在我书里的银杏叶,每道纹路,都藏着“一起走”的密码。

车管所的玻璃门被风推开又合上,带进来街对面梧桐的影子,落在我们交叠的眼镜盒上。

你的旧镜架在盒里轻轻晃,留下的细绒粘在钛合金上,像给时光盖了个温柔的戳。

我望着窗外延伸的长街,突然觉得它从来不是直线——是老周师傅验光仪里的刻度,是你观测手册上的星轨,是此刻我们并排站着的窗口,把二十年的光阴,弯成了能兜住所有牵挂的弧度。

镜片反射的天光里,我看见“文锦星”的轨迹正在宇宙里慢慢画圈,极像这副被改了又改的镜架,不管度数怎么变,镜腿的弧度总记得最初的形状。

等会儿走出这扇门,要不要去老周师傅的徒弟店门口站站?

听说他在门框上刻了一行字:“好物件会自己找回家。”

就像此刻,我们的眼镜在阳光下泛着同款的光,长街的尽头,星轨的起点,原来从来都在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