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璃姑娘,情势危急,恕瑜直言。谢兄性命攸关,账册虽重,岂能与人命相较?昨日与赵公子商议时,他曾叹息‘何必为了一本账册,把所有人都拖进死局’,显是萌生退意,恐不愿再涉险。若交出账册副本(我可设法周旋,只交涉及私运禁物的部分,留下克扣军饷的关键页),或可换得七星兰,保全谢兄与团队。望姑娘以大局为重,早作决断。阅后即焚。”
小主,
殷若璃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节都有些发红。这纸条的内容,可谓恶毒到了极致!
它先是站在“人命大于一切”的道德制高点上,将“账册”与“人命”对立起来,暗指她坚持不交出账册,就是“看重利益胜过同伴性命”,把她推到“冷血无情”的位置上——若是团队里有人看到这张纸条,哪怕只是听到内容,都会对她产生不满;其次,它编造出赵珩“萌生退意”的话,还具体到“何必为了一本账册,把所有人都拖进死局”,故意制造团队内部的不信任感——赵珩是宗室子弟,性格直率,在团队里很有威望,若是众人相信他真的想退,必然会人心惶惶,怀疑团队是不是要散架;最后,它提出由“陈瑜”出面周旋,只交部分账册的“折中方案”,看似为团队着想,实则把陈瑜推到了“主张妥协”的位置,还将“是否顾全大局”的压力全抛给了她——若是她不同意,就是“固执己见,不顾谢景宸死活”;若是她同意,就正中白若薇的下怀,失去最重要的筹码。
殷若璃深吸一口气,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她甚至能感觉到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她第一反应是冲出去,把纸条摔在赵珩和陈瑜面前,当面质问他们是不是真的有这种想法,然后揪出那个塞纸条的内奸,让他付出代价。可脚步刚迈出去一步,又硬生生停住——她脑海里突然闪过白若薇那张带着冷笑的脸,那双淬了毒的眼睛,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不行。
她不能中圈套。
此刻将纸条公开,固然能澄清误会,证明自己和赵珩、陈瑜的清白,可必然会在团队里引发更大的猜忌与恐慌。所有人都会忍不住想:是谁塞的纸条?团队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内奸?赵珩到底有没有说过那些话?陈瑜是不是真的想交出账册?在这种救人心切、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的关头,任何一点小小的不信任,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最终导致团队分崩离析。
这,正是白若薇最想看到的结果!
殷若璃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赵珩不是那种会退缩的人,他和谢景宸从小一起长大,比谁都想救谢景宸;陈瑜也不是会妥协的人,他为了查三皇子府的罪证,差点被灭口,怎么可能愿意交出账册?这一定是白若薇的离间计,目的就是让他们内部不和。
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愤怒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明。她走到烛火旁,将纸条凑到火苗上——纸张很快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纸面,将那些恶毒的字迹一点点吞噬。她看着纸条化为灰烬,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才用指尖捻起灰烬,倒进旁边的茶杯里,又倒了些茶水,看着灰烬在水里散开,彻底消失不见。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对着铜镜理了理粗布衣裙,确保易容没有破绽——眉形没花,雀斑还在,肤色依旧暗沉。然后,她推开房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正屋,继续参与部署。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珩和陈瑜。
赵珩是半个时辰后回来的,他进门时,头发有些乱,衣服上沾了不少尘土,显然跑了很多地方。他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人名和地址的纸条,上面画了不少勾和叉——勾是已经联系过的,叉是没联系上的。他走到桌边,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壶水,抹了把嘴,语气里带着疲惫,却依旧坚定:“我联系了皇叔和礼部侍郎,他们都说会帮忙找七星兰。还有几个药商,说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给消息。我明天一早再去跑一趟,一定能找到线索。”他说着,又看向床上的谢景宸,伸手摸了摸谢景宸的额头,眉头皱了皱,“怎么还这么烫?百草先生呢?得再让他来看看。”
殷若璃看着他忙碌的样子,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对谢景宸的关心,心里的疑虑消了大半——这样的赵珩,怎么可能会萌生退意?
再看陈瑜,他已经拿到了积云寺的旧图纸,正将旧图纸和新地图放在一起比对。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旧图纸上的“密道”标记,嘴里念念有词:“这里有一条密道,从后院的枯井通到山外,不过不知道有没有被堵死……还有这里,大殿的佛像后面有个暗室,可能是以前的藏经阁,空间大,适合埋伏,也适合我们暂时躲避。”他抬头看到殷若璃,立刻将画好的逃生路线图递过去:“若璃,你看这份路线图,我标了三条逃生路,你到时候根据情况选,要是遇到危险,就往密道跑,我会在密道出口接应你。”
陈瑜递图纸时,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有些僵硬,指尖还有墨水的痕迹,眼神里满是担忧,却没有丝毫异样。殷若璃接过图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心里的疑虑又消了几分——这样的陈瑜,怎么可能会主动交出账册?
可尽管如此,心底那份被挑拨的阴影,还是像细小的冰碴,悄悄沉淀了下来。她能理智地判断这是白若薇的离间计,能清楚知道赵珩和陈瑜不会背叛团队,可纸条上那句“赵公子已萌生退意”,还是在她潜意识里留下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痕迹。尤其是在眼下这种生死攸关的压力下,任何一点微小的疑虑,都可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放大——比如,赵珩下次联系不到药商时,她会不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真的放弃了”?陈瑜下次提议修改计划时,她会不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想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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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切细微的变化,都被隐藏在据点院墙外的一双眼睛看在眼里。
那是白若薇派来的暗探,名叫阿四,是白若薇从江湖上收拢的高手,最擅长隐匿踪迹。他穿着一身灰布短打,手里挎着一个破旧的菜篮子,里面装着几根蔫了的青菜,看似是在附近买菜的普通百姓,实则从半个时辰前就守在墙外的老槐树下,眼睛一直盯着据点的门窗。
阿四的观察力极其敏锐,他看到殷若璃从房间出来后,没有立刻跟人说话,而是先站在门口看了赵珩一会儿,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看到陈瑜递图纸时,殷若璃的手指停顿了一瞬,才接过图纸。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被他一一记在心里。他还注意到,柳十和小栓站在门口偷偷议论,小栓压低声音问:“你说若璃姑娘能安全回来吗?白若薇那么狡猾,肯定设了好多陷阱。”柳十皱着眉摇头:“不知道……希望能拿到七星兰吧,不然谢公子就危险了。”
阿四将这些都记在心里,直到天色擦黑,据点的灯都亮了起来,他才悄悄收起菜篮子,像影子一样融入夜色,快步往三皇子府走去。